杏花飘落的烟水江南,缄默不语的小巷里,是哪个说书人伴着清脆的快板声,诉说着西湖断桥边的古老情缘?绵软的风吹过,淅沥的雨丝往下掉,故事里是一段借伞引出的姻缘,故事外,是水乡女子掌着朱红的纸伞,迈着莲步,轻轻柔柔行于巷陌间。一把把的油纸伞,引出过多少的爱恨情愁,又历尽了多少的岁月沧桑?在道不尽的历史长河中,一把伞,一个人,一出戏,谁知?谁不知?
晴时的日头赤炎炎,阴时的雨珠如砂石,伞,总是得备着的,炎来遮日,阴来挡雨。而沉淀了历史的沙尘,如今的伞,虽是依旧遮着日、挡着雨,却滞留了曾经的风华,丝丝缕缕缠绕着的古韵,被现世的浮华所掩盖,只余下了空空的骨架。
号了竹,制了骨,上罢伞面,绘却图纹,再刷上桐油,待油干了,便成了一把油纸伞。古老的制伞工艺,每一步,都是含了心,藏了情的。这般制得的伞,不知萦绕了多少辈人的念想呢?有时清风穿过了弄堂,却吹不散前尘与过往。浮浮沉沉,折折转转,一柄柄伞带着一场场戏,飞入了寻常人的梦。
有青石桥边的流水潺潺,韶华的女子执了伞望向远方,殷殷切切,盼着下了学归家的书生郎;有篱笆墙外的笑语呢喃,赤着脚丫的稚儿蹦蹦跳跳,躲在慈父握着的纸伞下,牵了手往家走;有破庙内外的仓惶脚步,入京科考的举子们打起了伞,一把连着一把,挡下了那瓢泼的大雨。那些断不了的梦,一直延续着人们对油纸伞的执念。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却是真挚得很的执念深深刻上了心头,是抹不去,也擦不掉的痕迹。它连同着记忆,连同着岁月,年复一年地留了下来,留在最温柔的眼眸深处。便是待到风月春秋,浮生更迭,历史的黑白画面依旧映不出油纸伞的迷离色彩,听不清油纸伞的独语惆怅。
手持快板的说书人还在不停重复着过去的事,从缠绵悱恻的爱情传说讲到扑朔迷离的志怪小传,说的人在换,听得人在变,轮回往昔,唯有那流传了千年的故事未曾更替。而随着从一而终的,还有那凝眸深处的执念,一把伞,一个人,一出戏,一段回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