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水井与我朝夕相处30多年,如今,老家的宅基地被征用,我家的老屋很快要拆,这口水井要被填平。
在我的童年时代,我家饮用的是河浜水。河浜里的木排草、水葫芦越长越多,河水逐渐浑浊,出现了丁螺、孑孓等害虫。我的父亲、母亲和大哥相继被查出得了血吸虫病。病治好了,他们都留下了“血吸虫肝”的后遗症。
河浜水不能饮用了,只有掘井。当时,乡下人是不敢奢望用上自来水的。
对一般的农民家庭来说,掘井是一件大工程。在那个物资极为短缺的计划经济年代,打井所需的砖块很难买到。经过父母和大哥无数次向小队、大队申请,说明打井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足足等了一年半,我们才批到了打井所需的 1000块泥砖指标。有了指标,付款开票后,还要预约提货。提货前一天,要去砖瓦厂排队约定档期……如此“过五关斩六将”,方能用船把砖运回家,挑上岸。
那时的郊区农村,打井还是新生事物,会打井的师傅不多。终于联系到了打井的师傅,约定了上门掘井的日期,我们要准备好香烟、猪肉,准备好好招待这些师傅。香烟、猪肉之类都要凭票购买,量少,且很难买到……我家真正用上井水,是开始筹备打井的两年半之后。
清澈甘甜冬暖夏凉的井水让我们无比开心。过去,大冷天洗衣服,冰冷的河水令双手刺骨的痛;如今用温暖的井水,既不冻手,又容易洗干净。大热天,喝上一杯凉爽的井水,特别解渴。
二十年前,郊区农村开始推广自来水,我们依然时不时地用井水。水井上装了一台水泵,洗衣、汏菜、浇花……我离开老家二十年,每次回来,总要打一盆井水,洗一下手,擦一把脸,口渴时喝上一口。
30多年来,我和老家的水井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缘。如今,轰隆隆的推土机正在向它驶来……
别了,老家的水井。
作者 胡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