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事调休,回潍坊农村老家看望叔叔和婶子。村里的那些土路小时候曾赤脚在上面无数次跑过,路中间深深的车辙比以前更深了,院墙边竖着的一捆捆秫秸捆子,是家里做饭烧锅用的柴火,村里的天依旧还是那么的蓝。老家还是以前的模样。
家门口碰到的卖豆腐老人,这位老汉是俺村里磨豆腐的。磨豆腐这营生是“三大苦”之一,要每天天还不亮就开始工作,磨好的豆腐码在竹帘子上然后用车子推着,老人然后不紧不慢敲着梆子在村里转悠着卖。敲梆子卖豆腐,每个人所敲击的节奏与轻重都不相同,村里的人们可以通过梆子的节奏和轻重,来辨别每家豆腐的口感和味道。
老家这里豆腐是用卤水点的,豆腐细嫩带有浓郁的豆香,炖的再久也不发散。
我这回来老家没有提前给老人打招呼,回到家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叔叔和婶子赶紧忙着烧火做饭,抱怨我没有提前和他们打招呼,说这几天都没去赶集买菜,家里也没啥好吃的招待我。
我说自己家的孩子回家还用招待啊,家里有啥就做啥,你们做啥我吃啥。
叔叔家的饭屋里还保留着一个土锅台,锅台后面的烟囱通着房屋里土炕,做饭时候顺带着就火炕烧热了,烧的热乎乎的火炕就是冬天里的土暖气。小时候最怕睡炕头,炕头是火炕最热的位置,躺在那位置烫腚。现在生活好了,很多人家都睡床,村里也没有几盘火炕了。
这是叔叔做的肉丝炒芹菜,芹菜咱这本地的黄心芹菜,这芹菜带有特殊的甜香,炒出来的菜比济宁那绿色茎秆的清脆香甜。
叔叔说:“刚才在门口割了块卤水豆腐,咱就用豆腐炖粉皮,做这菜我最拿手了,你在外边可没吃过保证你能吃两大碗”。
婶子的这洗粉皮是用地瓜淀粉做的,记着小时候村里有户做粉皮的人家,在他家做粉皮的时候我们这些皮孩子没少去偷吃人家的粉皮,藏在凉粉皮的苇箔后面偷偷揭人家晾晒在竹帘子上刚旋出的粉皮,软软的粉皮卷起来像吃饼一样。
叔叔和婶子种了十几亩地还养了两头牛,六十多岁的老两口一年到头每天是忙个不停。这年纪在城里可正是退休后享清福的时候。
叔说:”人呢可不能闲着,人要是一闲着啊这毛病就找上门了,别看我这个岁数,要说种地咱村还没有几个人能比上我”。
豆腐炖粉皮,用葱姜炝锅再放猪肉煸炒,最后放豆腐和粉皮用小火咕嘟到粉皮透明,出锅前撒一捏芫荽,这味道啊闻着就香得很。
菜炒好了,婶子说:”你叔平日里从不做饭,也就是你回家他才炒菜,你爷俩到客厅吃吧,那里干净”。我说:“咱们在饭屋吃就挺好,我小时候咱家不都在饭屋吃饭嘛”。在饭屋里吃饭,闻着屋里有点熏眼的烧柴火的烟味心里才暖和,才有回家后的归属感。
天冷,叔叔说喝白酒要先烫烫再喝,这样肠胃舒服身上还暖和。叔叔平时爱喝点酒,婶子心疼他不让喝多每次顶多一茶碗。
婶子在忙着烧棒面子黏住(玉米面粥):“这棒槌子面是你叔用咱自己种的玉米去邻村磨坊磨的,磨好的棒子面我又用箩过了好几遍,用这样的棒槌子面烧的黏住喝起来又细又香”。
婶子说:“你小时候是最喜欢喝我烧的棒槌子面黏住了,你走的时候再给你带上一些棒槌子面,外面卖那些的棒槌子面没咱家的干净,卖的棒槌子面烧的黏住你不喜欢喝”。
铁锅篦子上馏好的白面饽饽,又暄又香。
爷俩一人一茶碗酒说话间就喝净了,叔叔说:”你回了咱家都高兴,咱一人再喝一茶碗”。我劝住了,叔叔的年龄在这了。守着两位老人,喝着棒子面黏住,吃着自家蒸的大饽饽,就着喷香的家常菜,很久没有这样吃饭了。咱家这饭菜看似简单普通,但藏在这饭菜的味道,只有在家才能吃得出来。
这是婶子蒸的饽饽又暄又软带着淡淡的麦香,这饽饽不用就菜就能吃俩。
热乎乎的豆腐炖粉皮,我吃了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