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除了贾府姊妹外,曹公还展开视角,描绘了不少贾府之外的世俗女子,尤二姐便是其中之一。
尤二姐的命运在红楼众多女子中,可谓惨矣!她在贾珍、贾蓉等人的安排下,嫁给了贾琏,可贾琏又有正室王熙凤,不敢明媒正娶尤二姐,只能悄悄将二姐养在府外的花枝巷中,并且承诺:等王熙凤将来病死,就接尤二姐进去做正室!
可命运弄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熙凤得知贾琏偷娶尤二姐的消息后,勃然大怒,设下毒计,先装出一副温柔相,将尤二姐骗进大观园,然后克扣衣食住行的用度;另外利用小妾秋桐,对尤二姐天天辱骂,进行精神折磨,最终尤二姐不堪重负,加上腹中胎儿被胡庸医误诊,最终万念俱灰,换一身体面的衣裳,在夜间悄悄吞金自尽......
读者观此段文字,对尤二姐之同情油然上心,但这种同情往往是基于一种“尤二姐是弱者”的潜意识心理,若是秉承客观评价的原则,尤二姐之死,她自己是负有相当大的责任的。
尤二姐最大的劣根性就在于她的贪婪和侥幸心理,用今天的视角来看尤二姐这种女性,很像今日的“拜金女”,她对奢侈虚荣的贵族生活,有着强烈的庸俗渴望,这种渴望导致她在面对“偷娶”这件事时,选择性地屏蔽了其负面影响。
但凡三观正常的女性,都不可能允许自己“偷嫁”,可尤二姐却无所谓,虚荣的她急于想步入贵族阶层,乃至于剑走偏锋,让贾琏随便找个轿子,将自己抬进早已准备好的屋院,这就算成亲了,然后静静等待贾琏兑现自己的承诺: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她;只等一死,便接她进去。二姐听了,自是愿意。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第65回
更为致命的是,贾琏为了取悦尤二姐,命下人对尤二姐直以“奶奶”相称,俨然已经以王熙凤死后的待遇来对待尤二姐:是夜,贾琏同她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那贾琏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二姐。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第65回
谁能想到,后来坏事就坏在这“奶奶”二字上。
封建社会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琏二奶奶只能有一位,如果尤二姐能以妾自居,对凤姐百般奉承,或许能从凤姐狠辣手段下暂保一命,可尤二姐太糊涂了,她自己也拿自己当琏二奶奶,其后“闻秘事凤姐讯家童”,得知尤二姐的存在后,就前去花枝巷寻尤二姐,这也是尤二姐悲剧的开始。
尤二姐在见到凤姐之后,她是怎么称呼凤姐的呢?且看原文: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至门前,凤姐方下车进来......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第68回
注意细节,尤二姐称凤姐为“姐姐”,这便触碰了王熙凤的逆鳞!
尤二姐若真是个有脑子的人,她此刻就应该意识到危机所在,人家王熙凤是贾琏明媒正娶的夫人,堂堂正正的荣国府琏二奶奶,她应该自降身价,以妾自居,称呼凤姐为“奶奶”,而非姐姐!
尤二姐这句姐姐,等于侧面在向王熙凤宣誓主权:我们俩都是奶奶。
当然,我们相信尤二姐可能不是故意的,她已经习惯了在府外被称“奶奶”的日子,也自为无碍,所以见到王熙凤,下意识就以同等地位的“姐姐”称呼,而这个称呼,正是她丧命钟被撞响的第一声。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尤二姐本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却因爱慕虚荣,想要嫁进豪门,可她的智力水平,连局都看不清,她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姐姐”带来的祸患,还觉得自己挺有礼数,自己实力不足,却非想往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里挤,只能证明自己糊涂,且看人家黛玉、宝钗,从王熙凤将尤二姐骗进大观园的那一天,人家就将凤局面看得一清二楚:园中姊妹和李纨、迎春、惜春等人,皆为凤姐是好意;然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心,虽都不便多事,惟见二姐可怜,时常来了,倒都还悯恤她。每日常无人处说起话来,尤二姐便淌眼抹泪,又不敢抱怨。凤姐儿又并无露出一点坏形来。——第69回
所以,尤二姐的悲剧,她自身占有很大原因,笔者甚至认为,即便真的如她所愿,王熙凤病死,她被扶为正室,成为琏二奶奶,恐怕光贾府下人、婆子们的明刀暗箭,就够她喝一壶的,一只绵羊向往狮群的生活,悲剧命运从这个想法诞生起就注定了。
由此观之,尤二姐的悲剧,对今人亦有启发意义,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不要硬往里挤,挤不进去失落,挤进去了又被排斥,倒不如安贫乐道,顺其自然,做好自己,方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