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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食家赵珩先生还记得： “ 山西的黄米，东三省的山货、野味，章丘的大葱，乐陵的小枣，福建的蜜饯，广东的干果，东阳的火腿，湖广的腊肉，四川的香肠等等各种， 这些平时罕见的物资从腊八开始逐渐涌进市场。 ”这样历时近一个月、被称为“ 忙年 ”的采买过程，才换来了“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在那个物质不丰富的年代，腊八就是中国的“黑五”。 01.除了腊八粥，还要吃什么？对于我们这个民以食为天的民族，几乎所有的节日都能用食物做标签——除了一眼望穿的元宵节和寒食节，端午是粽子节，中秋是月饼节，而腊八，自然是 喝粥节。据不完全统计：这一天会喝腊八粥的地区和人口，占到了960万和13亿的多数。问到腊八节的讲究和掌故，北方人吃腊八蒜，湖南人做腊八豆、徽州则有旅行必备的腊八豆腐，但四海一同的，“喝粥”者要占到压倒性优势。不产米的西北地区改吃“腊八面”，算是换汤不换药。但我认识的所有广东人都不喝腊八粥、甚至不过腊八节，只有一位祖上是客家人的，家里会打腊八饼。想想也难怪：岭南四季皆宜、物产丰富，人家平时就有各式靓粥喝，各式干鲜果品吃，哪用“忙年”之苦？腊八节的功能遂被合并到腊月二十三的祭灶日中去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02.这是一碗怎样的粥啊？《燕京岁时记》版正如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燕京岁时记》中记载的版本，大体正是“普通腊八粥”：“ 逢腊月初八，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作家王蒙印象里小时候的北方农村到了那天，乡亲们熬粥拿出的是比学赶帮超的赛跑架势，概因为“谚曰：谁家的烟囱先冒烟，谁家的粮食堆成尖”。农业社会求的是来年五谷丰登。 老舍·旗人版而 老舍 家腊八粥的标配，和《燕京岁时记》中大抵相等， 只是多了一样——荔枝肉 。这在清宫版的腊八粥里是不可或缺的。问过几个家里老例儿保存比较完好的满族朋友，各家的腊八粥也都如此。按理说这是南国呈贡的稀罕物，是旗门大爷太矫情？后来启骧先生道破天机： 荔枝在满语和“力气”音同 ，就跟无鱼不成席是为了“年年有余”一样，马背民族的腊八粥祈求丰收是其次，得图个“年年有力气”。梁实秋·文艺版如此一比，祖籍杭州、出身官宦之家的 梁实秋的腊八粥就算文艺版了，除了上述内容，“ 此外尚有额外精致粥果另装一盘，如瓜子仁、杏仁、葡萄干、红丝青丝、松子、蜜饯之类，准备临时放在粥面上的。等到腊八早晨，每人一大碗，尽量加红糖，稀里呼噜的喝个尽兴。”不过即便富贵文艺如梁家，别处也许可以铺张浪费，这碗粥决不允许。除了“送粥给亲友，东一碗来，西一碗去。剩下的粥，倒在大绿釉瓦盆里，自然凝冻，留到年底也不会坏……”03.佛道清真天主教，通通干了这碗粥别说梁大人家，慈禧太后这碗剩的也照吃不误。为何？腊八本是佛教节日，传说那一天是释迦摩尼得道成佛的日子。这佛教传统最讲究苦修、俭省，而腊八喝粥的传统最晚是在宋代固定下来的，应该是范仲淹——都听说过范老师少年家贫喝粥读书的故事，为了拯救日下的世风，他主持了庆历新政，其实就是宋代的“新生活运动”。虽然其他措施因为不太周到被废了，好歹一千年来，这粥年年到。腊八粥起源于佛经故事：佛教创始人释伽牟因饥饿被一牧女采野果与米煮成粥所救。 这腊八粥有多福寿无边？它甚至打破了教门的界限，把洋教都在舌尖同化了。有这么神？您听着：说两岸开直航那年，一位在台湾的祖辈来探亲，走完上小学的北京城，又去了他念中学的天津卫，那天，正是腊八。结果，去天后宫拜妈祖，结果因不明真相的喝粥群众的乌泱泱望而却步。算了，上天津之眼一览众山小吧。结果又在大悲禅院门口堵了半天，闻着味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儒释道不分家，这是孔庙没食堂，要不也得一样。“三岔河口，方圆一公里之内，儒道释景回，五教共和，也是世间罕见。再看这天津教案的望海楼……”老人家在摩天轮上正抚古呢，结果就被今给惊到了—— 天主教堂也排起了长队！ 望海楼天主教堂而那天连礼拜日都不是。下了摩天轮正是饭点，按老人点名去了津门老牌八大楼中清真菜的头牌—— 燕春楼。服务员大姐很热情：“ （红烧牛）舌尾、老爆三、八珍豆腐，都挺硬可，您了再来碗腊八粥溜溜缝儿，介就算行了……” 图by彭效芃好一个：大同世界三岔口，五教和谐一碗粥。其实某种意义上，传统美食就是美德最好的栖身之所，因为这个载体是真能让人消化下去，再融到血液之中，然后如基因般代代相传。腊八，就这么“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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