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1日,徐根宝在瓢泼大雨中带领上海全运队在决赛中击败广东队,获得第11届全运会男足A组冠军,这也是上海26年来的第一块全运男足金牌。足球名宿容志行在现场看完比赛,赛后激动地找到徐根宝说:“你们不是上海的队,你们就是中国队!大家都像你们这样踢法,中国足球肯定上去啦!” 5年之后,容志行的感慨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现实。在与朝鲜队的小组赛开始前,堪培拉体育场的中国球迷默契地喊出了徐根宝的名字。亚洲杯1/4决赛中国对澳大利亚,张琳芃、蔡慧康、武磊这条首发的国足中轴线,正是当年全运夺冠的原班人马,而姜至鹏被替换上场之后,场上国足11人中有多达4人是崇明岛的同门师兄弟。 徐根宝的执教生涯,始终与国家队主教练的帅印缘悭一面。有意思的是,现在,他却变相地贡献了近半支中国国家队,把中国之队变成了根宝之队。 2000年在崇明岛创立徐根宝足球基地时,徐根宝手里有的只有一群小孩、一片荒地和一屁股贷款,他却敢发下宏愿:十年磨一剑,打造中国的曼联。 这个上海男人向来不惮于“海口”,其中有的功亏一篑,甚而被引为笑谈,比如带国奥时的“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出线”;有的则惊险兑现,比如带松日时的“冲不上甲A,从此不当教练”。但之前这些誓言,在时间跨度和艰难程度上,都远远比不上2000年的这一次。 为了偿还贷款,徐根宝像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一样在景点前与游客收费合影,像销售员一样不厌其烦地陪酒敬酒,他卖书、卖邮票、卖自己的签名,什么都卖。他放下架子、放弃个人时间,为了最大限度地维护着基地日常训练的封闭与宁静。 也是造化,在徐根宝偏居小岛封山育林的这些年,恰是中国职业联赛假赌横行、最为黑暗混乱的时间段,无形中,崇明岛成为当时中国足球为数不多的世外桃园和一方净土。 毫无疑问,徐根宝是个有运气的人。他的失败,后来往往被证明是转机和契机。比如他自己曾透露,若非兵败吉隆坡,体育总局就不会下决心改革,职业化的进程可能会被大大推迟;比如,要不是他2001年在申花早早下课,恐怕也难以避开当时联赛的种种污浊,更不会坚定搞好崇明青训的决心;在崇明基地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的苦日子也已经过去,土地的价格已然翻了几番,但还赶不上球员身价暴涨的速度——武磊的身价从最初的3万变成了如今的3000万,整整1000倍。 业内外的很多人说,徐根宝的军事化管理和培养模式,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过于压抑球员天性,就算成功也难以为继。但他们没有看到徐根宝严苛后面潜藏的弹性与温度。张琳芃的文身,徐根宝就睁一眼闭一眼,他还三令五申让球员去做牙齿矫正、练签名书法,“以后成名了,找你们签名的人多,从小练练,有好处。”——对职业足球这样全面的前瞻认知,几人能有? 亚洲杯后,中国足球将进入退而结网、苦练内功的新时期。校园足球上升到政策与战略层面,万达的留洋规划已经开始与马竞这样的欧洲顶级俱乐部深度合作,职业俱乐部也越来越多地将梯队建设提上议事日程。大环境越来越宽松有力,足球人才的培养方式正在变得多样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徐根宝模式”已经过时。他对于小球员心理的把握、对能力与潜力的判断经验——无论是高洪波还是武磊,在被他发掘前都被贴着“废品”的标签——至今无出其右者;而他在东亚和上港的执教经验,也帮助打通了从青训到职业联赛、从培养人才到输送人才的任督二脉。 “根宝模式”固然仰赖于他这些年来苦心经营起来的个人品牌、公信力、业界人脉和政府关系,在某种程度上确难以复制,但即便只有一个根宝基地,它对于中国足球青训的示范意义、积极的社会效应和对球员市场的供应能力,都对中国足球具有长期价值。 今天,徐根宝年满71岁。他的名字与赌博(gamble)谐音,但其足球规划,却始终草蛇灰线,步步为营。虽然已经从上港挂印,但他距离退休还有很长时间:他在基地保留了99-00届的20多名球员,已经具备全国同年龄段的三甲实力;在足协取消18岁以上球员才能踢职业联赛的条款之后,徐根宝甚至还有将来再带队继续打联赛的计划;他还与将更小的队员驻扎到普通学校受教育,与时俱进地尝试起体教结合的路子,派遣专业教练指导,不但培养孩子,还培养起目前校园足球最紧缺的足球老师。 徐根宝的运气是很好的,因为运气从来都只会眷顾有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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