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8-01-18 12:24 |
又见长脚,是在港汇广场。 那天下午,我和一位朋友约好去徐家汇喝茶。我坐的是地铁,到得早了点,心想好久没来这商场了,走马观花转一圈吧。我以前住在这里,只是曾经的小弄堂早已消失了。 正向商场里走着,突然有人大声叫着:大力!我诧异地回过头,大力是我的小名,好多年没听到过了。真是你!我也认出了对方:长———我不好意思喊出口,他的大名又一时想不起来,正尴尬着,长脚,我是长脚!他毫不避讳,喜出望外地大步走到我身边。 20多年未见的长脚,在这里遇上了。 我和长脚是同学,我们两家一墙之隔。那时我们弄堂里有两盏灯,不到凌晨是不会熄灭的,这就是我家和他家的灯。其时我在工厂工作,经常请病假去读夜大,被好多人讥笑为有病。他也隔三间五病假事假的在家鼓捣电视机。鼓捣是他母亲说的。 退休了?长脚如兄长般搂着我的肩,我本能地退了一步,点点头。这时间过得———长脚摇了摇头放开我,话锋一转:还是你幸福,到点就退。长脚有些羡慕。我还退不了。这口气又分明透着股自豪。我一时无语。 长脚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看来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称心如意。果然,他憋不住地说道:公司业务不断拓展,里里外外还得自己操心。说这话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长脚80年代末停薪留职借了10平米的门面开了家电器维修店,现在应该是鸟枪换炮,搞大了。 我没敢多说什么,一来我们有好多年没有联系了,担心说起来没完没了,误了和朋友的茶叙。二来我和他聊什么呢? 当年我调离企业走进机关,是小弄堂里的一大新闻,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可过后就有些怪怪的了,大家和我莫名其妙地有了隔阂,就说长脚吧。一天晚上,我家那台飞跃18彩电屏幕上忽然一片雪花,怎么拍打也出不了影像。我把电视机搬到长脚处,他在喝着土烧,当即放下酒杯挪开放着花生米的小方凳,把电视机端到缝纫机(兼工作台)上。 电视机很快就修好了,我照例说声谢谢就要回家看新闻,长脚却没像往常那样:不客气。而是定定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我才醒过神来,忙摸出皮夹…… 我们改天聚聚。我打着招呼要走。我们已经形同路人。你不去商场?长脚遗憾地:我还想着晚上找个地方请你喝上几杯的。有机会我请你。说定了!长脚开心地笑着。我也笑了,摆摆手,转过头去。我暗想,不会有下一次的。 老实说,见到长脚我有点激动,他没少帮过我,就说我们家的电视机吧,有毛病是随送随修,不会耽误我看新闻。但一想到他向我讨要修理费一幕,我就不舒服。要知道30年前的小弄堂,邻里之间相互帮忙很正常,没有欠不欠情,也没有还不还情的说法,弄堂里弥漫着的是大家庭般的浓浓亲情。 我想多了。弯弯曲曲、迷宫一般的小弄堂早已离我而去,与长脚的邂逅,仅仅是一次不期而遇,不会有故事发生。想不到我错了,长脚是真心实意要和我喝上几杯的。一个星期后,他找到了我。 长脚是在我家楼下打来的电话,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又怎么找到我家的?我无可奈何地上了他的“宝马”。 酒店就在港汇广场附近,是我生活过30多年的那片土地上。推开包厢门,一阵欢呼声响起,大头、黑皮、和尚……都是我儿时的伙伴。 黑皮说自弄堂拆迁后,长脚每年都要请大家聚上一次,他几次想过请你,但怕你不肯赏脸———我恍然明白了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了距离,那就是我太自以为是,真以为读书读出了自己的天地,从此有别于小弄堂…… 弄堂口路灯下,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天南海北神聊的情景;一家有事,各家出力的场景,过电影似地闪现在我眼前……是的,弄堂可以成为过去,淳朴的邻里之情是不能也是不该忘却的。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小弄堂……
作者 魏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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