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ozm32831 |
2018-09-08 22:29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就因为这诗,白露应该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有诗意的一个吧!
只是两千多年前的秦人,最早在渭水之滨唱出这首诗时,“二十四节气”还没有在中国文化中定名。连作为其雏形的“十二月纪”中,也没有白露的身影。这一点白露与处暑是一样的,但不一样的是,白露似乎从来就在中国文化中有着很强的存在感,而且在它出现在“二十四节气”中之前就已经以诗的方式充分显示了。
的确,白露作为一个节气存在,似乎远没有她作为一个诗歌意象的存在出现得早,且给人印象强烈。诗中的白露,恰如一个姓白名露的小姑娘,远远地在水一方,也在每一个中国人梦中和心头顾盼千万、巧笑千年。“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这是陶渊明为她的清丽、多情而对她生出的多情;“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是杜甫遭遇困苦,从她那儿得到的慰藉……
白露,完全是一个诗意的存在,是一个美好的节气。此时,天的色泽由浅蓝或湖蓝变成了一种瓦蓝,蓝得深而明亮,翠而透明。天的高度似乎因之上升了许多。此时的风,呈现出一种自由自在、不凉不热、不急不躁的特点,步子缓缓地,动静轻轻地,从容稳妥、恰到好处。
时至白露,夜间的露水会凝聚枝头草尖,不会再被蒸发成热气,风不再狂暴,雨不再瓢泼;呢喃的秋虫,“七月在野,八月在宇”,将寂静乡村夜晚鸣唱得更加寂静;而乡村的夜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长了,人变得沉静而嗜睡,就连雄鸡的司晨也如梦呓一般,常常不能把人叫醒;晨起,清风拂面,自有一种凉意轻浸肌肤,又浸进心头。走向田野,鞋袜和裤角会不经意间被露珠粘湿,而一同被湿的还有心境;怀着这样的心境,或许会发现平时视而不见的野菊,此时正在向你微笑,平时充耳不闻的鸟鸣原来竟是那么的动听。将一枝野菊花别在胸前的,竟然是一位附近的村姑;锄禾的老农,锄累了会抬头望一望远山……他们虽未必懂诗,此时竟也成了诗人一般,竟也低头寻觅,抬头望月;竟也笑对鲜花,闲看流云。
呵,白露让所有辛劳和忙碌的人们,即使只是庭前独酌,也能获得一份沉醉;即使只是山野漫步,也能获得一种超逸;即使只是田头小憩,也能获得一种人生的旷远。白露,常让人收获一份关于秋天,关于丰收的心情。
尽管有“白露到,打红枣”和“白露的花,有一搭无一搭”的农谚和俗话。真正丰收的时节,要待到寒露、霜降,甚至要等到秋后初冬。但不是丰收的白露,却是丰收的前夜。以我的老家江南为例,此时中稻穗尖的稻粒已然黄了,穗末的稻粒在灌浆,日日饱满;晚稻则正在运穗扬花,秋后的丰收已真的在望!北方的苹果、葡萄、香梨、柿子等,已长得足够大了,只是还泛着青色,皮下的糖分还没积攒得足够,吃起来还有点酸涩;高粱也没红透,大豆也没有满荚,玉米也没完全老熟……该忙的已然忙过,该有的已然将有,正可等待丰收。
既然只需等着,就得慢慢地,因为时至秋天,地球和太阳的运转似乎也慢了不少,“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古训驱使着的只争朝夕,“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俗话驱使出的风风火火,都已过去,转慢了的地球,这才让夜间的露水在草尖凝聚成珠,且挂在草尖不至于跌落,而使之在早晨的阳光下白亮亮地闪光,闪出二十四节气中白露这个诗意的名称。
“慢慢走,欣赏呵!”这是美学家朱光潜对于世人的告诫。的确,再美好的风景,如果走得太快,终究无法收获诗意。历代的诗人们,正是在这特殊的节气中,与自然与季节一起放慢了脚步,这才使这个节气充满了诗意。
是的,不要急,也不必急。白露是一个定型的节气——是果,都将由浆变成粉,由酸变成甜,由青变成红;是实,都将由空变成满,由瘪变成饱,由青变成黄;是生命,都将由稚嫩变得坚强,由轻狂变得稳重,由青涩变得成熟……
“白露不露。”此乃白露节气人们之于穿衣的一句俗话,未尝不可当作这个节气中的一句人生箴言:时至白露,该遮蔽的岂止是夏天裸露的肌肤,乃至动人的曲线和丰满的身材!所有的锋芒毕露,所有的春光烂漫,所有的热情似火,从此都将含蓄地交给秋凉的考验和严冬的深藏;唯有如此经历的生命,才能进入季节的轮回。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夏天是春天的故乡,秋天是夏天的故乡。就在那天空的月亮显得特别明亮的某个秋夜,诗意的白露,就会穿过春风,穿过夏雨,向我们走来,而来到我们面前的恰是那一位在水一方名叫“白露”的佳人吧!当她天真地欲将草尖一颗晶莹的露珠采撷给她的心上人时,纷纷凋落的一定不是露珠,而是那水中的芙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