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8-09-18 09:55 |
一天去乡下，看到大舅舅的老房子里还留着一台木制织布机，于是，就想起了当年的老布，想起了拿着梭子织布的表姐。
那时，老布是乡村的流行色，男人女人的外衣内衣是老布，床单、被套、枕头套是老布，就是装粮食的袋子也是老布做的，老布的花纹都差不多：芦扉花式。
为什么是这种花式？因为家乡每条河的两旁有太多的芦苇，冬天，收割后的芦苇晒干了，就会被很多人家用一个简单的机器压扁，然后编成芦扉、簸箕、箩筐等等，卖给供销社。芦扉可用来晒粮食等等，也可作盖房子的材料。家乡人一年的零花钱，甚至生活费，就是靠卖芦扉获得的。芦扉是家乡人的活命钱，芦扉的花式就成了大家的最爱，老布的花式也就是由此而来的。
农闲，也是编织老布的季节，可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织布机一来一回的声音是很单调、枯燥得让人听了心里有些烦。但是，女人们拿着梭子，推着布机，就在这枯燥的氛围里来来回回织布。不少女人都抱怨，这活干得很没劲。
可是，表姐却一直笑吟吟的，干得很欢。怪不得她的织布技能，在方圆几十里是最好的。不过我想，以这样的速度，织成一家人过年要做衣服的布，得要花多少时间？表姐啊，你真的太有耐心了。
表姐就笑了，说：做好一件事，就必须要有耐心呀。如果没有这份心，恐怕就织不好，还要糟蹋纱，让人多心疼。
那就不能去小镇上的店里去买洋布？小镇不远，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什么漂亮的洋布都有。我向她提议。
这时，表姐就说：买一块洋布，就要花好多钱，一个冬天做芦扉的钱，也买不了多少洋布。再说，洋布好看是好看，可是穿到最后不贴肉，而老布穿到最后就非常贴肉，很舒服。 一整天一整天，坐在布机上织布，那可是挺累人的。虽然，表姐累得腰酸背痛，但笑声还是很多，有时压过了布机的单调声。
晚上，周围很是寂静，在忽明忽暗的灯火里，表姐依然拿着梭子左右穿梭；单调枯燥的布机声，打破了安静的夜晚。此时，表姐的眼睛在灯火和夜色里交织着，特别的亮晶晶。
这么多日子干下来，晚上还常常干到深夜，表姐的眼睛早已经酸了，累得闭起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还这样有神？
好些日子过去了，布终于织好了，那天，表姐也累坏了。大舅舅大舅妈就心疼地让她好好歇歇，可是表姐却忙不迭地又蹲下身子埋头做起了芦扉。
有人告诉我，表姐明年就要出嫁了。她多做一张芦扉，就是为自己多攒一分嫁妆钱。所以，她不敢耽误时间。过年后，她还要织好多好多布，为男人织，为公公婆婆织。明年一年，你表姐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肯定要忙得昏天黑地了。
这不要是累坏了吗？我就问表姐：这是真的吗？
这时，表姐掩着嘴，微笑着轻声说：去去去，小孩子不要多打听，快找人玩去。
表姐出嫁那天，我不在，她穿的衣服是洋布还是老布，不得而知，但就是穿着芦扉花大红色老布，表姐一定也很漂亮。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虽然木制织布机还在，但是织布声已没有，泯沟边上芦苇还是很多，可是已经不见芦扉，芦扉花老布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表姐的两个女儿根本不会织布，可都是经营布艺、腰缠万贯的老板。
作者 宋跃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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