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8-11-24 00:07 |
老B,以前老单位里的一个老同事，早就退休了，在我过去发的帖子里经常出现的一个人物。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男性，有着上海人固有的传统特征，滑头，精明，甚至可以说是精怪。还有老上海人特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习惯。几乎没有看见过他为别人的事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过，和我搭档多年也是如此。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利益，老B就不会与我站在同一条战壕里，尽管平时我们非常谈得来！不过老B虽说非常的明哲保身，但也不是没有帮过我的忙，有过那么一次，只有这么一次，他替我仗义执言了一回，虽然是极其的微不足道，而且似乎也并不全是为了仗义执言！
同事大H,老单位里一个著名的刺头，络腮胡，一脸的凶蛮像，比我早进厂至少有七八年了。曾经因偷窃单位里的油漆和涂料拿出去倒卖被抓进去关了几天。出来后二话不说就冲到单位原领导的家里，要给个说法。因为当初派出所认为案值小让单位自行教育处分，但当时的这个领导死活不同意，一定要派出所把大H和另外一个人抓起来，杀杀这些刺头的威风，派出所无奈才来单位抓人的，而且是在开群众大会时，当着全厂职工的面，由民警给二人戴上手铐后押走的。大H冲到原领导家里，领导不在家，吓得原领导的老婆直向他打招呼，保证让老公不对其进行处分。大H这才走了，第二天回单位继续上班。直到老领导离休的离休，调走的调走，大H还是呆在老单位的老岗位上，一动不动。在我进厂后不久大H就停薪留职下海了，据说为了要办停薪留职和厂领导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起来了。厂长都拍起了桌子，大H毫不示弱，也拍起了桌子，甚至拍得比厂长还要响！教导员见厂长的白脸不行，就自己来唱红脸了。请大H坐下，还拿出自己的茶叶给他喝茶，递上自己的香烟请他抽烟，并与其大讲单位的规章制度是怎么不允许的，部队的特殊性是如何不会同意他的要求的，在上级目前对停薪留职还没有明确表态前单位领导是没有这个权力批的，这事牵涉到方方面面，他应当自己去向警备区领导反映，我们单位做不了主等等。总之，大道理是苦口婆心的讲了一大堆，大H是烟照抽，茶照喝，但自己的要求照提。教导员说的是口干舌燥，大H是不为所动。他的理由也是响当当的，停薪留职一事报纸上都登了，是国家同意的。其他单位也有在办的，为什么我们这里就不可以？！我们是部队单位又怎么了？难道部队单位就不是国家的了吗？？！！至于部队对此有没有文件下达应该你们自己找上级去要，去反映，凭什么让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去找警备区领导？？？！！！人家肯见我吗？？？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办公室里的其他的领导见大H如此的冥顽不灵，都出来谴责他拎不清，是胡搅蛮缠。可刚一开口，就被大H给呛了回去。“这里谁说了算？谁说话算数我就和谁谈！单位里是厂长和教导员说了算，我就和他们谈。你们说了算吗？说了不算就一边呆着去！”然后又对厂长和教导员说：“你们是不是单位领导？怎么我们谈话还有别人可以来插嘴的？！”气得厂长和教导员干瞪眼，其他的领导是又羞又恼，就是说不出话来。后来干脆都躲了起来。大H于是天天坐在领导的办公室里，茶喝喝，烟抽抽，二郎腿翘翘，坐等！最终，领导无奈的批准了他的停薪留职的要求。大H成了我们单位里第一个停薪留职人员。
大H停薪留职后，基本上就与单位断了联系，难得回来一次。听说在外面混得不错，虽算不上是有声有色，风生水起的，但起码是自由自在，舒服舒心，而且赚到的钱比在单位里的要多得多了。大概过了六七年吧，单位里突然宣布，接上级通知，对以停薪留职，长病假等为名，实质在外面“扒分”之类的事做清理整顿，原来的那些停薪留职人员一律回单位上班，不来的后果自负。长病假的让医院开证明，单位去核实后才准。大H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回单位上班。一天，我被领导叫到办公室，一进门，看见厂部领导都在，正感觉纳闷。厂长说：“大H回来了，分在你们班组里上班，从明天起和你搭档。这家伙肯定不会安心上班的，一定要淘糨糊的。我们领导研究再三决定，把大H交给你，从明天起你要严格监管他，发现大H想迟到早退就坚决和他做斗争。我们领导是非常相信你的！”我一听吓了一跳，心里更是大为不满，甚至感到有些恐惧。因为有关大H蛮不讲理，爱动拳头的故事在老单位是无人不知，无不晓。小C，我在《酸甜苦辣的房子》里“苦房子”的主角，因为看见工友打架去拉架，被大H认为是在“拉偏手”而遭其殴打。后来单位领导对他处理是扣钱，责令其向小C赔礼道歉。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所以关于别人对大H的传言也是非常的相信。我心想你们领导都拿他没办法，却让我一个身体单薄的后生晚辈去管刺头，这不是在为难我嘛！我都经不起大H的一巴掌！！我当即表示我管不了他。教导员一听非常的恼火，拍着桌子对我吼道：“小x，你完全应该也必须管住他的嘛！有我们领导支持你怕什么！！！”我不敢和领导硬顶，只能默不作声。见我不说话，领导们就让我走了。我边走边心里暗骂：班组里有这么多老职工，还有班组长，难道都不能和他搭档啊！为什么非要我和大H搭档，还要我去管住他，这不是在拿我开涮嘛！！我才不给你们当枪使呢！！！
果然，第二天大H来上班，开门见山就跟我提出他肯定要迟到早退的，因为要照顾自己的生意，万一领导看见他不在问起来，为其打个掩护。我就把领导对我说的话告诉了他，并明确对大H说：“你想迟到早退，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但也不会为你打掩护的，你自己看着办！”大H听了是勃然大怒，指责我是在胡说八道，有意在刁难他！因为他来上班之前，领导专门把他叫到厂部办公室，当着他的面在场的诸位领导大人明确向其表示，此次召回停薪留职的员工只是走一个过场，为了应付上级万一来搞突击检查而已。大H如果想迟到早退照顾一下他在外面的生意也是可以的。他正是由于听了领导有这个保证才回来上班的。是领导亲口对其说的，他亲耳听到的，亲眼见到的，怎么会有假？人家领导难道还会当着他的面说谎吗？！明明就是你在搞嘛！！任凭我怎么解释，大H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并和我吵了起来，差点拍了桌子了！！！我也非常生气，说：“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找单位里任何一个你最要好，认为是最信得过的人，问问他们究竟相信是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大H也不含糊，立刻把老B喊了过来。我当时和老B也不熟，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太好，因为老B那借钱后赖账不还，吃喝嫖赌的大名在单位已是人人皆知的事了。我对此时的老B完全没有好感，甚至比较讨厌。一见大H竟然和老B是好朋友，心里就咯噔一下，完了完了，担心老B这胳膊肘要往领导那里转了，因为老B是个出了名的“各人自扫门前雪，休怪他人瓦上霜”的主，只要不和他有关，老B从来都是和稀泥的，这我已经领教过了。老B过来后，一听这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相信小x是不会说假话的!”此话一出，我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大H则是目瞪口呆。老B接着说：“大H，实话告诉你，你知道领导在我们面前是怎么说你的吗？”老B随后把大H拉到一个我听不见的地方，只见老B是轻声细语，娓娓而谈。大H先是低头不语，慢慢的就频频点头，面红耳赤起来。老B走后，大H跑来对我打招呼：“小x，真对不起，没想到领导会这么不要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差点让他们骗了！”最后，大H把他家的电话和呼机都留给了我，说万一他出去淘糨糊时领导来查他，就让我通知他。他再远也会赶过来的。看到一直被大家认为是最蛮不讲理的大H竟也有认错的时候，最明哲保身的老B竟也会有仗义执言的一刻，真让我有些意外，从此我便有了“人言也不足深信”的想法！我对他们二人的看法从那一天发生了改变！！对他们二人的好感也从那一天开始了！！！
大H留给我的电话起了作用，有一个星期天，他又出去淘糨糊了。前脚刚走，教导员就来了（他与大H住在同一个单元楼里)，厉声责问我大H到哪里去了，我说回家吃饭去了。教导员冷笑道：“你不用替他打掩护，我知道他是不会回来的！不信我们打赌，我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完他就到办公室里去了。我马上给大H打电话，还好他走的不远，赶紧骑着自行车赶了回来。找到教导员就骂开了：“妈妈的，我回家吃个饭不行吗？谁让单位食堂星期天不开饭的！”教导员火冒三丈，两人又吵开了。教导员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也不怕，反正咱已经是小老百姓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这事过去后，领导们的确也没把我和大H怎么样，只是后来领导们下令，把我的师傅，我们的班组长塞进来和我们一个组，以便监管。其实我师傅比我更不愿意管大H的闲事了。领导在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的和我们呆在一起；领导一离开，早就溜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最终大H还是迟到早退依旧。当然，整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大约三五个月吧，大H忽然不来上班了，厂里派了另一个老职工和我搭档，说是厂里又同意大H停薪留职了。内中真实情形到底如何，没人和我说起，大H也没说，他连个招呼也没有和我打就一声不响的走了。留给我的电话号码和呼机号码随后就被我撕掉了，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是我记忆里的唯一一次老B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仗义执言。至于老B是激于义愤，还是一时兴起，抑或是另有目的，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大H在离开单位之前，曾和我嘟囔，说自打回单位上班后，老B就来找他借钱，一直不还。前前后后大概有1，2千左右。算了，自己不缺这几个钱，就当是送给老B了！那时候我们的工资才5，6百一个月，多的也不过6，7百。1，2千元对大H这样在外面做生意的人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在单位里吃死工资的人说可不是个小数目。看来老B这借钱不还的毛病是永远改不了了！不过对于老B的这次仗义执言，我直到今天还是非常感激他的。如果那天没有老B的仗义执言，恐怕以大H火爆的个性，当时我被其饱以老拳的可能性都有，而且领导和其他的同事们也不会为我说好话的！真是非常感谢老B的那回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而做的仗义执言！！虽说老B平时爱明哲保身，直到单位关门也仅为我仗义执言了这一回，可要知道老B这仅有一次的仗义执言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哟！！！
本文由寡人有疾于2018年11月23日15：31分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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