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9-02-16 08:03 |
“想起仔那格从前事，真正气煞人。我一脑门格官司，缠也缠勿清。归根结底呀，不肯服侍人，我错把这光荣行业当下贱。”
伴着江南民间小调，杨友生（小杨天笑饰）唱出了自己的心声，也表达了电影《满意不满意》的主题：工作无贵贱，服务很光荣。
这部电影说的是得月楼5号服务员杨友生的故事。他不欢喜服务工作，觉得矮人一头。于是，冷漠怠慢，汤洒顾客不道歉还强词夺理，嘲人家面孔像只葱油饼。顾客叮嘱不放辣当耳边风，自己弄错却要别人克服。在店内外人们的感召和帮助下，他转变了，开始追求顾客的满意度；会问一声“满意不满意”。时至今日，不仅只对顾客，人民的满意不满意已成为评价一切工作的最高标准。
根据苏州同名滑稽戏改编的《满意不满意》，叫人想起上海的滑稽戏《满园春色》，1958年蜜蜂滑稽剧团首演。故事也发生餐馆，店叫满意斋。两个戏出自两地，问世前后脚，反映同样的主题，剧情也在同样的时代背景里。
《满意不满意》编剧张幻尔说，戏是到木渎石屋饭店吃出来的，在那遇一服务员，有了创作冲动。而《满园春色》主角2号服务员则有生活原型———全国劳动模范桑钟培，为人民饭店3号服务员。业内还总结了他的服务，出版《人民饭店（五味斋）“四心三快八满意”的服务经验》连环画册。巧的是，这家店也做苏锡菜。
滑稽戏《满意不满意》1958年首演，走红翌年的江苏省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引来电影人关注。青睐者不是近在咫尺、无论滑稽戏还是其他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上海，而是千里之外的长春电影制片厂。影片制成苏州方言和普通话两版本，1963年全国上映。一时间，“想起仔那格从前事”传遍大江南北，还发行到华人众多的东南亚。
一部戏从舞台到电影，竟长达四五年，怕是在纠结“满意不满意”吧，毕竟电影受众要远超剧场。有人比较了艺术样式改变后，戏里的喜剧元素有删有改，但影片还留有这样一个细节：店里开会帮助杨友生，劝他像雷锋那样，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他回答：“我这么大个子，你让我做一颗小螺丝钉？”这难道就不怕招来帽子和棍子？
导演严恭说，要把影片拍成“歌颂‘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共产主义风尚，歌颂人与人之间的新型关系，批判资产阶级轻视服务性劳动的剥削思想。”
这一主题开掘，更注重人的本身、人的平等及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与同时期《纺花曲》和《劳动花开》等其他影片，从表现新社会工人当家做主，转而聚焦新社会的新型人际关系、新的价值观。随着国家和社会的变化，这方面的重构已在进行，由革命、国家、社会共同描绘一幅最新最美的图画。
可以说，改变杨友生有两把斧头。一把是：工作有行业和岗位不同，但无关贵贱。他的师傅、3号服务员沈师傅与杨友生爸爸，在旧社会当堂倌无地位受欺凌；在新社会做同样工作却当了市人大代表。这里还有个因素起到了转变的推动：一起端盘子、擦桌子、摆筷子的同事小顾，父亲是局长。说来还有工作贵贱余毒，局长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当服务员？但在现实生活里，这样的事还是起作用的。
另一把斧头是社会其他行业从业人员的尽责、全心全意为他人服务起效果，促杨友生换位思考。他骑车摔伤腿，放鸭人截公交车，车上司机和医生认识他。不计较他过去服务恶劣，而是热情相助。到了医院，热心照顾他的女护士竟是被他骂过的“葱油饼”。人的转变、新人的塑造，要靠全社会的力量；处处有新风，该被涤荡的就无处可存。细心的观众注意到影片中有条标语，“生产性劳动和服务性劳动都是社会主义劳动的组成部分”，无意中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做了个注脚。服务态度也可看作人生态度，最高境界当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恰巧二十年过去，1983年来了《满意不满意》的姐妹篇《小小得月楼》。同是苏州滑稽剧团滑稽戏原创，同是拍成同名电影；不同的，这回是彩色片，出品单位换成隔壁邻居上影厂。这两部电影的人物和故事，是水牛角黄牛角角（各）归角（各）。但也有延续，剧中餐馆还叫“得月楼”，主角都姓杨。电影的主题精神也薪火相传，依然歌颂新风尚，弘扬新风气，嘲讽不良习俗，鞭挞不正之风。
遗憾的是，从卖茶叶蛋小孩成为著名演员的小杨天笑，1983年因病去世。但还看到熟悉的老面孔，《满意不满意》中演工会干部的陆辰生，在《小小得月楼》饰店经理老杨。
严恭拍《满意勿满意》，主角没用苏州滑稽剧团的原创，而选了常州滑稽剧团的小杨天笑，而拍《小小得月楼》的卢萍走得更远，跨界启用没演过滑稽戏的毛永明扮主角。导演不是乱点鸳鸯，电影演员拍电影的镜头感和经验要胜于舞台演员。更重要的是，他成功演过获文化部1979年优秀影片奖的喜剧片《他俩和她俩》，当红又自带流量，之后的票房果然如此。 虽同是喜剧，不同年代有着不同社会热点，影片的焦点笑点随之不同。《小小得月楼》的背景是改革开放之初，叙述年轻人的创业故事：得月楼团支书杨毛头（毛永明饰）带领店里青年人，在景点开出“小小得月楼”，克服困难，终获成功。
看过电影的人，不少是对配角白砎砎印象深刻。此人的名字有潜台词：一是姓白，凭着是商业局白科长姑妈吃白食；二是吴越之地把民间传说《白蛇传》中的白素贞叫作“白娘娘”，隐喻是蛇样女人。
白砎砎抢了头条，不在她常有发笑的闲话：什么“鸡蛋里怎么有骨头，原来是只开洋”等；也不在她花2元钱可吃四菜一汤、其中还有八宝鸭的“工作餐”；而是人们所深恶痛绝的、利用职权牟利谋私的不正之风。其污染是可怕的，就连掌勺子的厨师戆戆，对象小陆来买炒什锦，每次都是“六个角子一大镬子”。
对主角毛永明，不少观众纠结他苏州话不正宗，有上海味道。君不知，上海原属苏（州）松（江）太（仓）兵备道管辖。到1730年（清雍正八年），由太仓搬上海才出现“上海道台”之称。就语言而言，清朝是“府城视上海为轻，视苏州为重”（《松江府志》），“府城”即松江府所在地华亭。那时的上海比不过苏州，苏州闲话讲勿来是要“咪唏咪唏炒咸菜”。毛永明上海闲话夹苏州话，可看为一种致敬的。
不知为什么喜剧总在餐馆里发生，但晓得喜剧的社会影响力惊人，尤其是金句台词的流传。如“肉就是排骨，排骨就是肉”（《满意不满意》），顾客点大肉面，杨友生端来排骨面；不认错的理由就是“肉就是排骨，排骨就是肉”。人们眼里是排骨比肉吃价钿，猪猡身上肉比排骨多。但老法师讲：苏州过去排骨不当菜，而当零食随便吃。不说街口巷尾，油氽排骨摊最多在玄妙观，以五芳斋和异味轩有名。而人们对此话已予经济观照，肉是不等于排骨，但也能烧出排骨的风味；反之亦然。不同的物件，不一样的价值，在人们的手里能换算、能使等式两边成立。“螺蛳壳里做道场”，可见一斑。
白砎砎碰到的法海是商业局长，局长比她侄子白科长大。白砎砎在小小得月楼吃不到白食就找白科长，后者就去查封。没想到，经理杨毛头女朋友的爸爸是局长，卤水降豆腐。用比大小来以正压邪，不能说不真实，但也透出了一种遗憾和无奈。
【行业喜剧电影】★《满意不满意》：长春电影片厂摄制，1963年上映；根据苏州市滑稽剧团同名滑稽戏改编。
色别：黑白。
编剧：费克、严恭、张幻尔。导演:严恭。摄影：方为策。主演：小杨天笑（饰杨友生）、方笑笑（饰沈师傅）、顾月娥（饰服务员小顾）、张幻尔（饰服务员老张）、丁凤英（饰杨母）、杨天笑（饰马伯伯）。
杨友生是苏州得月楼5号服务员，认为伺候人低贱，想做比服务员神气的工人。他工作常出错却强词夺理，甚至嘲讽顾客。杨母托马伯伯介绍女朋友，一见却是被他骂过“葱油饼”的护士叶梅英。
他向商业局打报告调工作，自己跑到采茶厂。厂长说他来自餐馆，要他做老本行。骑车回家途中，摔倒骨折。被热心人送医院，照顾者又是叶梅英。
他的师傅、3号服务员沈师傅和老王找他谈心。告诉他：“新社会，服务员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种工作。你却产生了剥削阶级思想，看不起服务工作。”
服务优秀的沈师傅当选市人大代表。局长来店祝贺时，杨友生才知道老王是王科长，服务员小顾是局长女儿。
杨友生变了，变成热情、风趣、认真的5号小杨师傅。
★《小小得月楼》：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1983年上映。根据苏州市滑稽剧团同名滑稽戏改编。名列“1984年国产片全国十大卖座片”之首。
色别：彩色。
编剧：叶明、徐昌霖。导演：卢萍；摄影：张贵福。主演：毛永明（饰杨毛头）、陆辰生（饰老杨）、顾芗（饰乔妹）、章伟刚（饰戆戆）、叶霞珍（饰白砎砎）。
为解决游客吃饭难，苏州得月楼服务员杨毛头想在旅游景点开小小得月楼。当经理的父亲老杨不同意，他不放心儿子手下的年轻人。乔妹一心当演员，迟到早退家常便饭；戆戆为讨对象欢心，她来买菜趟趟都是六个角子装满一只大锅子；粗心大意的多多，把喜宴的甜馒头送到了丧席……
杨毛头立下军令状，小小得月楼开张。杨毛头经理率大家奋斗，不仅满足了游客需要，还复活了失传的名菜甫里鸭。创业并不一帆风顺，因抵制白砎砎吃白食，遭到诬告和封店。在商业局长的关心下，真相大白，年轻人的成长也让老杨经理心悦诚服。
作者 袁念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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