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9-03-24 15:03 |
有时想见一个人,似乎没有理由,就想见一见,仅此而已。芸芸众生,能让你常常思兹念兹的应该不会太多,那个人也不是。那个人的名字,也许在某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或独斟于雨夜之时,莫名其妙像气泡一样从心底晃晃悠悠浮起。蒙尘往事丝丝缕缕漂过眼前,色彩平淡。那个人不会是昔日恋人,也不是旧日同学,甚至连朋友都不算。萍水相逢,四目相对过几秒,就着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聊过几句,印象里并没有握过手。分别时没有相送,分别后没有联系,节日里也没有互相问候。完全相忘于江湖。但你知道,那个人存在于世间,正如你存在一样。然后,总想一见。 我以前曾当过成人高校老师,有数百学生遍布于全国,很多人早就不记得了,但他们时常还会来看我。有一个远在新疆库勒的学生打电话给我,说是难得有机会出差南京,想弯道来上海。我未加思索便说欢迎欢迎,尽管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清楚。他把见面的地点定在某个公交车站,我也未曾在意。下班后我开车赶到约定地点,昏暗的街灯下站着一位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他很快认出了我,称呼我老师,和我握手。他的手像铁条一样硬,像枯树皮一样糙。我惭愧地表示,时隔30年,我实在想不起他是哪个班级的哪一位同学。他一边笑着往我的车里塞带来的土特产,一边解释说,其实他当年只听过我的两节课———那是我替他们班的老师临时代课。可是这么多年他就是还想来上海见见我。这次能见到我真的让他觉得很高兴。他马上就乘火车返回南京继续公差。我提出开车送他去火车站,他急忙说不用不用,这里公交车就是直达火车站的。连叙旧的话也没有,他跟我道别,催我离开,说违章停车久了要罚款。我驱车驶离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个劲儿地朝我挥手,脸上竟满是泪水。我一下子被感动了,鼻子直泛酸。对于他来说,我,真的仅仅只是一个老师吗?应该更是一段关于青春岁月的回忆吧! 去年某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个文友说要来看我。说文友,也是上世纪90年代的事了。那时候,我和他都是撰稿人,偶然在《青年一代》杂志编辑部有一面之缘。我说喜欢他写的几篇知青题材的文章,他说他看过我写的那篇《鱼皮是谁》,觉得特别有意思。一位叫汤小辛的女编辑泡了咖啡,我们就聊到咖啡喝完,然后告别。没有互留地址电话。擦肩而过,人生何处不相逢!匆匆过客,人生何必再相逢?后来再也没有读到过他的文字,听汤小辛说,他移民澳洲了,天涯相隔。忽然在电话里听见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很惊讶,问他怎么找到我的,我已经换过几次工作了。他说先是从百度上查我的名字,然后从我发表的文章中知道我现在的单位,然后再通过电话查询台找到了我。再见面,我们像一个神交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感慨万千。他说,很久了,一直期待着这样一次相逢。我说是啊,沧海桑田,人生如梦。 文友走后,我忽然想去青浦看一个人。这位故人,曾经和我从事过同样的工作,在一家央企的培训机构负责教务,后来因为帮领导洗钱,伪造了许多培训项目,在一次审计中东窗事发,被判了刑。我们曾因工作交集有过一两次合作,三观相合,谈得比较投缘。我去探监,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惊讶。惺惺相惜,仅此而已,我并不需要解释什么。 相逢于风尘中,花落满杯,月盈月亏,和音悦耳,夫复何求。也许一辈子不会再相见,但我们的眼里都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闪烁。
作者 俞画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