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9-03-29 09:55 |
我们这一代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算是中学77届毕业生,如今都在热热闹闹地欢庆花甲生日。同学相聚,总喜欢回忆寻常往事。当年我们这一代没赶上插队下乡,却也到农村学过农,而且学了还不止一次。记得第一次学农居然就睡在猪圈旁,至今印象深刻。今年是己亥猪年,也算是与猪有缘的一桩往事。
第一次学农是在1976年11月4日到29日,整整25天,地点是宝山县刘行公社王宅大队4队、5队和7队。那时刚粉碎“四人帮”,百废待兴,学校教学尚处于混乱中,学工学农是中学生例行教育的一部分。市北中学77届有10个班,每班学生在60名左右,我所在的7班有58名同学,被学农总指挥部分配在王宅大队的这3个小队。我作为先遣队随班主任刘老师先下乡落实学农住处,当年学农条件简陋,并没有建造统一的宿舍,有些老乡会把闲置的农舍拿出来让学生居住。我和刘老师一圈兜下来,7队住宿条件最好,妇联主任也最为热心,5队条件则最差,差到没有地方可安排住宿。生产队长是个粗壮的大汉,有些大大咧咧的,他不在意地看着文弱瘦小的刘老师,大手一摊:实在没地方住了,要么猪圈旁倒还空着一间。
队里养猪场当时还属于集体性圈养状态,很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臭味。看见有人过来,猪们吭吭唧唧地兴奋躁动着,以为有食可吃了。我们没敢进猪圈,而是赶紧躲进了猪圈旁的泥墙房,里面放着一些农具和饲料盆之类的杂物,地方还算是宽敞。生产队长解释说原来养猪老汉住着,现在他搬回家了,这间屋子可以放四张竹榻,睡觉应该没问题。生产队长又咧着嘴笑:人家能住,你们学生娃也应该能住吧?刘老师满含期待地看着我,我算是班级小干部,退无可退,只好勉强点头答应。生产队长打着哈哈说:猪圈闻着臭,猪肉吃着可香咧!确实,那时候的猪肉都凭票供应,我们正在长身体却缺少肉吃。
猪圈宿舍成了我和李、高、马同学的暂住地,尽管我们其实谁也不愿意住。我曾偷偷蹩进猪圈,里面圈养的猪并不多,也就十来头,看上去瘦骨伶仃,暗白色的皮毛也不甚光亮,看见有人走近,就拱着长嘴巴想吃,猪圈里猪粪点点,臭气逼人,却少见有人来打扫。我从那时才知道,养猪既是一个脏活累活,又会产生很大的环境污染,香喷喷的猪肉其实得来不易。
幸而天气渐冷,我们每晚都要关紧门窗,把头深埋进棉被里,那股难闻的气味才慢慢有点习惯了。但还是有许多同学并不习惯,听说我们4人住进了猪圈,大家尤其是女同学就来瞧新鲜。刘老师为支持和鼓励我们,某晚特地带同学来我们猪圈进行读报学习。开始大家还中规中矩地围桌而坐,但很多同学实在闻不得这股怪味,开始挤眉弄眼地坐不安稳起来。一位韩姓女同学突然打起嗝来,声音越打越响,似乎还伴着尖利的啸叫,表情也变得痛苦不堪。刘老师吓坏了,赶紧宣布解散走人。说来也怪,韩同学一出门就不打嗝了。
我们4人却无路可走,还得坚持熬下去。人真是适应能力特强的奇怪动物,慢慢地我竟不感冒这股怪味了,晚上闻到这股味,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一次睡得正香,怎么感觉床有些摇摇晃晃,耳畔传来叽里咕噜的声响,睁开惺忪睡眼,李、马同学竟然把我连人带竹床悄悄地搬到猪笼旁,见恶作剧败露,他俩哈哈笑着逃之夭夭,我差点就和猪同床共眠了。
如今同学相聚说起这段往事,李同学却坚称不记得了。高同学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就去了美国,至今尚无音讯联系不上,马同学则更被传已不在人世。我们亲爱的班主任刘老师一晃去世已有十多年,墓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我曾专门去学农的地方寻访,当年的行政村落早已不复存在,应该是在今天的顾村、罗店附近,旧时的踪迹已湮灭在时代的巨变中。顾村公园内樱花烂漫,游人如织,回想如烟往事,丝丝缕缕,记忆的种子时不时就想要破土而出……
作者 王智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