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9-04-20 11:49 |
螺蛳,在江南人家的饭桌上,是极平常的水产。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滋味最鲜美却是在清明前后,“清明螺,赛过鹅”,说的正是清明时节的螺蛳最是肥美鲜香。这个时候的螺蛳刚由冬眠中醒来,少泥腥气,由于未产籽,这时的螺蛳肉质肥嫩,又鲜又肥,吃口极好,素有“河中第一鲜”的美誉。 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中曾提到“清明螺”,却并非只是饕餮之人的小心思,字里行间读到的分明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乡之情。其实,食物就是一场记忆,可以让久别故乡的游子魂牵梦绕,甚至提及唏嘘。 螺蛳在我的青少年时期,是家里餐桌上最常见的美味,价格便宜又鲜美,几乎每周都要吃几顿。处理螺蛳,得先用水浸泡一段时间,让泥沙等杂质流出,吃起来才比较放心。母亲会在头天买了螺蛳养在水里,滴一两滴香油,过了一夜,螺蛳就把身体里的泥沙吐出来了,而我负责把螺蛳壳尾用老虎钳夹碎,以利于吃的时候吮吸螺蛳肉,虽然繁琐,但因为有美味诱惑,也是干得乐在其中。 一般家里烧螺蛳多取用卤煮法,调味加香料,口稍重,可加辣椒,扬州通常加白胡椒粉,带汁吮吸,鲜香而富有情趣,佐酒下饭哉。待到鲜辣肥美的酱爆螺蛳出锅,热腾腾的螺蛳全身裹满酱汁,拿上一颗用力一嘬直接吸到了嘴里,螺蛳肉肥美有韧性非常有嚼头,微辣鲜甜的酱汁饱满浓郁,一口“嘬”到爽翻天!在我看来,螺蛳的美味七分在“嘬”,这样螺蛳壳里的螺肉和汁同时吸进嘴里,味道特别丰满滋润。若是用牙签挑出肉,就少了许多风味,故有“一味螺蛳千般趣,美味佳酿均不及”之说。吃的熟练了,只需用筷子夹起一粒,舌尖抵住螺蛳口,嘴巴轻轻一吮,整个螺肉便裹挟带着鲜美的汤汁应声滚到了舌尖,又脆又韧,勾人馋虫;个别嘬不出的,用筷头往里一捅,再用力一吸,鲜美的一团肉就到了口腔里,清清爽爽,手根本不需碰螺蛳。 这些年,家里自己炒螺蛳不再那么频繁,好在在上海,炒螺蛳也是大排档或者家常菜馆的当家菜之一,一盘葱姜生炒螺蛳或者酱爆螺蛳,再来几瓶啤酒,一口螺蛳,一口冰啤酒,就是街角的排档也能带来一个称心满意的周末之夜。前些日子和两个绍兴朋友小聚,连点了两盘炒螺蛳,嘬起来伴随一股鲜美的卤汁顺喉而下,越吃越有味。据他们说,绍兴人也爱吃螺蛳,甚至有“嘬螺蛳过酒,强盗来了勿肯走”的谚语,也有人说,“吃一斤鲍鱼,还不如吃十斤螺蛳。” 除了炒螺蛳外,还有种常见的螺蛳吃法是挑螺肉烧菜。出肉螺蛳均先煮熟,以针挑出螺蛳肉,汇聚一定数量供烹调用。据说也有将螺蛳煮熟后用石碾子将螺蛳壳碾碎,螺蛳肉有韧劲完整无损,放入竹篮于宽水中淘去螺壳,壳沉于底,螺肉在上,妙取螺肉,省工省时。 有次踏春去一家不知名的农家菜馆点了份韭菜炒螺肉,味道也甚美。春韭初割,与螺肉互炒,是春天的一道时令菜。韭菜油绿,黑中带白的螺肉夹杂其间,犹似好心情对好天气,清新鲜美,有着荤素互补的相得益彰。 清明前后,除了螺蛳,还有田螺也是大量上市的时节。有许多人将螺蛳和田螺混为一谈,但其实螺蛳是螺蛳,田螺是田螺,完全两码事。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个头了。螺蛳个头小小的,田螺要大一些,肉也更厚实。另外,螺蛳喜欢生活在池塘里、小河里、石壁上、石缝里、水草间;田螺,则喜欢住在浅浅的稻田、小水沟里。 田螺一般以清明节前和中秋节后的最佳,“三月田螺满肚籽,入秋田螺最肥美”,立春至清明时节,正是田螺“怀胎期”,其原因是它春天产子,要趁它肚里没小螺时吃,正好赶在这个时节。上海人爱吃田螺塞肉,这可是道功夫菜,颇费几番周折。取超大个田螺吐好泥沙,夹去螺尾,挑出田螺肉剁碎混合上肉末,加入调味料搅拌调成馅心,再塞入田螺壳子里,最后还要经过炒制才能吃上。田螺肉韧而紧致,猪肉嫩滑,形成很好的反差和搭配,口感独特。吃的时候不需要筷子,只需用力把馅肉吸出来,肉馅儿混着汤汁,又是河鲜又是肉鲜,能不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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