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9-04-24 09:03 |
阳光广场大楼高挂着一则广告，是LED发光字体：如意美容院。明人晚饭后，在广场快走数圈，到了这大楼门前，总不由得朝广告瞥上一眼，也许是仰首对颈椎有益，抑或也是对这家机构有所好奇，然后再瞥一眼门卫处的保安。多半是刘二，他在门口梭巡。与明人双目交会，也熟人般微微颔首。这刘二，曾经在明人所在的机关物业干过，后来退休返聘，也做过一段时间保安。
刘二身材魁梧，可却是慈眉善目，再确切描述，是细眉小眼，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头发已然花白。不过，担任保安，还真是恪尽职守，几近顶真了。
有一回，有一外地牌照的车辆，要临时在门口停一会儿，司机说是就到广场上拍几张照，留个影。刘二不依，堵着他的车门，让他立马开走。司机掏出一张五元纸币，说：“师傅，这个你拿去，不要发票，我就待半小时，总可以了吧？”刘二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话：“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快走！”
这天傍晚，明人路过阳光广场，只见门口吵吵嚷嚷的，门卫室内外有好多人，有一个年轻女声的叫嚷声，间或带着几句恶狠狠地咒骂，声嘶力竭，几乎刺痛耳朵。明人上前看了看，保安刘二挡在门卫室，手拿一串钥匙，置放在背后，坚决不让这女人碰。女人身边也有好几位男女，跟着一起责骂刘二，有的几乎就抓着刘二的臂膀了。刘二还是一脸执拗：“不能开门，不，开门！”“老板，老板，早，早走了，上去，也，也，没用！”被逼急了，他吼了一句：“你们再闹，我，我就，我就叫110了。”“你叫呀，你叫呀，我就想让警察来找你们！坑蒙拐骗的黑店，早就该被查了。”有人喊叫着，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吵闹声。
这场喧闹，好长时间都没收场。明人一个多小时后又返回经过，那里还是吵嚷一片。参与围观的人数，有增无减。美容院的大门却固若金汤，纹丝不动。刘二铁塔般地站在门前。夜色渐深，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想像小眼睛瞪得圆圆的神态。
没几天，又碰上了一次，那是工作日的正午，还是同样那个高分贝尖叫的女子为首，一批男女簇拥着，围攻着刘二。刘二把守着大门，坚决不让他们进去。那位女子半张脸都贴着白纱布，远远地看去，身材窈窕，那显示在外的半张脸也有几分秀丽。可现在她的目光和语气都凶神恶煞般的。刘二被她的手指几乎戳到脸上了。刘二避让了，细眼圆睁着，结结巴巴地说着：“你别，别，这样，再怎么样，我，我也不会，放，放，你们，进，进去。老板，让，让我把，把这一，一千元钱给，给你，说，说是同，同情你，人道主义……”话还未说完，就被女人呸了一口：“什么人道主义，黑店就是黑店，我要他自己出来，我要见他，这个骗子老板！”
有一段时间，明人外出了。回来后到的阳光广场快走，又习惯性地抬头仰望那几个发光文字：如意美容院。又瞥了一眼门卫室，是另一位彪形大汉。明人走近门卫，还问询了一句：“刘二哪去了？”那人爱理不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他，他辞职了！”
也是无巧不成书。在回家的路上，明人竟然邂逅了刘二。刘二表情平静，见到他也是颔首一笑。明人拉着他聊了一会儿，才知事情的由来。
刘二说，他在这如意美容院做保安，起先觉得挺有意思。不少进入的客户，原先相貌平平的，出来后，多半都变了人样，不是少了皱纹，就是鼻眼端正了，看上去都顺眼多了。也有哭丧着脸，到这儿吵闹。那位半张脸都变形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她来了好多次，老板就是不愿见面，叫他们把她轰出去，说这是天意，整容嘛，总是有风险的。刘二把着门，从没让她和同伴进入一步。可心里总不是滋味。他找过老板，老板说，这件事你不懂，你就是把她们挡住、劝走。可见这女人说得可怜兮兮的。刘二守着门，可心有不忍，便掏出兜里的钱，说是老板给的，你先拿去吧。没想到，女人拒绝了，还臭骂了一通。老板知道后，也把他训斥了一顿，“你多管闲事！这是她自己的命！”老板还吩咐，让刘二叫人化装成警察，把那女人拽走。还让他想个法儿，让她摔倒了，摔坏了脸部最好，那是她意外受伤，就和美容院没有任何干系了。老板说，事后一定会给他嘉奖。让他想想。"这不是整人害人吗？不是整容呀。"他心里想。
第二天，刘二就主动辞职了。“你现在如意吗？”想起那阳光大楼的几个发光字，明人问。刘二笑道：“如意，很如意，我现在一家小区做保安！”
作者 安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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