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9-05-15 12:50 |
小区内香樟树集中的地方，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落叶随风纷飞，铺展出一块块不规则的斑斓地毯。我顺手捡起一片落叶，落叶泛着淡淡的青紫红晕，烙刻着曾经有过的青葱记印，现在摸上去感觉却有些坚硬而苍老。
这是香樟树的春天落叶，香樟树是一年四季都会常青的树种，冬天也是一片葱绿，但我却忽视了香樟树叶的“一岁一枯荣”。只要是生命，就会有轮转。
小区里的香樟树是随着小区建造而栽种的，至今不过也就十多年，但已长得根深叶茂，亭亭如盖到可以与四到五楼的居民为伴了。岁月匆促，寒暑交替，小区的居民其实都见证着它们的成长过程，却很少有人会关注到它们一枝一叶的变化。看上去同样是碧绿青嫩的香樟树叶，叶片却已不是去年的那片。人对最熟悉的景物往往最无视，就像每天的空气与阳光，总会觉得一直都存在，生活也会一直如斯下去。前两天，三楼邻居高老师的丈夫因病在医院去世，我在电梯里再也邂逅不到这位好好先生。底楼过道里，年迈而又耳聋的高老师低声向我倾诉着，还要送我一份碗筷祭物。我才猛然惊觉，我们这幢楼里，一晃已有5位邻居先后离世，尽管都属于高龄喜丧，但生死离别、悲欣交集的故事就在自己身边上演，总会感叹岁月无情不饶人。
古人常以“寿终正寝”作为人生最完满的结局，我一直很是疑惑，寿终不会以个人的意志而决定，从前七十就古来稀，如今八十还算是小弟弟。但只要躲过天灾人祸，一般而言，现在的人最终总会在床榻上辞世，无论这张床榻是在家中还是医院，关键还在于长寿而健康。我每天到医院探望母亲，看着病榻上不会动弹、静默无声的老人在苦捱时日，心里总是很觉感慨和伤感。
闲在家里等待退休已有一段时日，每天听着时钟发出沉重的轰鸣，总不觉悚然心惊，分分秒秒不经意间，就从阳台、餐桌旁流逝掉了，而去年的朝天辣椒却又窜出了新苗，万物都在复苏生长，我却蛰伏在家里，失去了社会上的角色，走到了人生的边缘，如何安度晚年生活，其实每个临近退休或已退休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想到过。
闲来在家乱翻书，一则论语故事耳熟能详，有一次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着孔子闲聊，孔子请大家说说各自的志向，子路、冉有和公西华想做官或做祭司，只有曾皙想要去春游：“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七八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而孔子居然点头赞叹：“吾与点也”。每次看到此处，我总感到孔子的温情与人性在熠熠闪光。大哉孔子，其实最能体味难得的人之常情。大自然是一本翻阅不尽的大书，最终才能在这里找到最好的答案。
前几天与同学去了安徽宣城的广德，那儿有一座笄山，据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夫人马大脚曾到过此地，不慎遗失发笄一枚，故而得名。导游鼓动说笄山最高处只有480米，上有免费大竹海景区，值得一游。我们欣然而上，山道平缓而无铺石，黄土裸露在地，大风扬尘，翠竹蒙上了一层暗黄色，不见山泉也不闻水声，所谓的大竹海景区就缺少了灵动。我们兴致不减，想一鼓作气奋力登上山顶，那天正逢气温飙升到30度，我们这些将近花甲之人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终于爬到了顶峰，只见一架电视发射塔高耸而立，周边山峦被轻雾笼罩，看上去都是些很寻常的景物，其实不值得花那么多的气力和时间。尤其是下山时双腿开始打颤，真切体会到上山不易、下山更难的境况。就像我们现在的人生，往回看已没了发展空间，放眼向前未来已来，却似乎离终点还远，我们这些爷叔大妈正处于不尴不尬的境地。 对我们这种年龄的人而言，景致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观景的过程，尤其是心态的把握。又想起了小区里春天飘落的香樟树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叶不同。无论如何，那片叶子在飘落的刹那，只要来过、活过、看到过，我想就可以无憾了吧？
作者 王智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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