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9-06-07 08:21 |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要来到了,我又想起了那青青的泛着油光的粽叶和母亲包的粽子,那种味道时常在唇齿间萦绕。
端午节的粽子真是让人怦然心动,弄堂里到处飘散着粽子的馨香。家中的门楣上早就插上了一把新鲜的艾草,一阵阵的奇异草药香味飘来是那么诱人。母亲说艾草是避邪驱虫的。怪不得每到端午节弄堂里家家户户都习惯性地在门上插上几棵艾草。邻家大人还去中药房买来一种雄黄粉,用黄酒搅匀后,在自家孩子额头上写上一个“王”字,使孩子身上带着虎的印记,用虎避邪。我也凑上去,求写一个“王”,我当时的理解是在弄堂小孩中可以称“大王”了。而如今,这一切却永远都封存在那个已逝的年代了。
大清早,母亲叫我去菜场买了粽叶,我会在脚盆中用揩布把一大堆的粽叶一张张洗干净。母亲在糯米中兑进了不少粳米淘洗了几遍。那年头糯米、赤豆是按每家人口的多少配给的。母亲要包粽子了,她先拿出一片粽叶,把它卷成锥体状,再续一张宽板粽叶,扩成一个大的圆锥筒,往里装入糯米,用大拇指将米按实,将多出的粽叶折回包好,再拿棉纱线将粽子捆扎好。棉纱线是母亲把纱手套拆掉的,一个下午不到,母亲就包出了满满的一脚盆粽子。
放眼弄堂,不少家庭主妇都在家门口包粽子:一铅桶粽叶,一脚桶浸泡过的糯米放在一只方凳上,就这么开始包着粽子。我喜欢看邻家包的什么粽子,一家家走过去瞧着才知道,左邻右舍包的粽子花色也很多,三角粽、枕头粽、小脚粽和迷你粽,令我大开眼界。
回到家里,看着悠长柔软的青青粽叶,是如何在母亲手中裹成棱角分明的粽子。那时,只是想着母亲快快包、快快煮,我能快快地吃到。晚上,粽子包好后母亲将赤豆粽、白米粽和肉粽分别扎好,在扎线上做好记号。按照不同的馅心三五个一串以利辨识,放在一个大钢精锅子里通宵煮。
清晨,待粽子的清香满屋弥漫时,我急匆匆地爬起床来,掀开锅盖,伸手就抓。煮熟的粽子烫得很,我被烫得嗷嗷叫,母亲见状,便用筷子挑起粽子上的棉纱线,将粽子放到清水中浸泡一下才解开粽绳。我剥开的白米粽,晶莹透亮,散发着浓郁扑鼻的糯米香,从小爱吃甜食的我用绵白糖蘸着白米粽,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母亲嘱我要细嚼慢咽,我哪顾得上,那时吃起来就是这么香甜可口。父亲从单位食堂里带回了高邮咸蛋,母亲把一只咸蛋一切二,我竟看到了两只淌着红油的蛋黄,颇觉奇怪,未及细问,弟已抠出一只蛋黄往嘴里塞,我也只好拿过半只啃了起来,一旁的母亲说,吃了咸鸭蛋,这个夏天就不会生疮了。吃不完的粽子,母亲会用篮子装好,吊在屋中央的钩子上晾着,吃时再放锅里煮一下。
那个年代,邻里间还兴相互赠送粽子呢。你送我家几只红枣粽,我送你家几只大肉粽,相互品尝着各家粽子的味道,其乐融融。 弄堂里玩耍的孩子用粽叶卷成扁筒状放在嘴上当哨子吹,“呜呜”的声音在弄堂里各个角落响起,聚在一起吹的孩子“呜”声一片,有点像十六铺的船驶离码头前拉响的汽笛一般。吹得两腮鼓鼓的,胀痛不已,却还是乐此不疲。玩罢,我会用棉纱线小心翼翼地扎好,这样的一个土哨子足够我玩上几天了。
下午放学回家,肚子饿得咕咕叫,忙不迭用丫叉头将粽子篮叉下来,我挑了三只大肉粽。粽叶还没有剥光就咬了起来。粽子油腻腻的、硬硬的,连吃三只有点撑又去喝了两杯冷开水,直呼过瘾。可没过过久我打嗝、胃疼、呕吐、腹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对门的丁家阿姨见状从自家屋里拿来“食母生”药片,让我吞服,又叫我喝了不少热开水,嘱我前后弄堂走走。我兜了一大圈才回家。此时,母亲已下班,我也不敢告诉她吃坏吃撑的事。从此,我再饿,也不敢吃冷的粽子了。
晚年,年迈的母亲还用不灵活的手包粽子,她手不再有力,包的粽子有点松松的,吃起来有点糯米饭的感觉,但我吃得很香、很甜,也很快,我甚感温馨,可这成了永恒的记忆。
作者 陈建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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