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9-06-26 08:47 |
1984年9月下旬的一天,我把一封剪去一只角的信件,投进工厂附近的墨绿色邮筒,这一不经意的举动,让我的人生坐标悄然移向了《劳动报》。 信封内是两页浅绿色的文稿纸,用蓝黑墨水钢笔写的小说《桔红色的菜票》,剪去信封的一角表明寄的是稿件,可以不贴邮票的。那时报纸还叫《上海工人报》,副刊有个创作版“海平线”,是文学爱好者不时眺望的胜地。我写的大致内容是,厂长中午去食堂吃饭,脑子里还考虑组阁大事,拿了菜没给菜票,食堂人员索讨时,旁边一心想入阁的科长站出来证明,厂长确实已经给了;入座放下饭碗,厂长这才发现,菜票还在自己手心里……稿件寄出两个月后,11月23日,在“海平线”二条位置刊登了。 尽管当时我已经发表了不少文字,但属于“纯文学”的还属初次尝试。要知道,那时候在文学的独木桥上拥挤着千军万马,让笔下的墨迹变作铅字是多少人的梦想。我不认识编辑,直到她寄来样报才知道叫汤燕雯,后来我调到报社她已经东渡日本,缘悭一面。此后,我愈发努力,为报纸副刊各个版面写稿。科普版“金钥匙”的编辑陈良镜,给我又是写信又是打电话,让我受宠若惊,但还是未得谋面;直到进了报社,我才知道他是副刊部主任,后来我也成了他手下的一名编辑。 《桔红色的菜票》虽然不是一张进入报社的入门券,但却是一块让我心有所属的指示牌。后来我争取到劳动报社群工部实习的机会,苦战三个月,发稿十余篇,经过考察考评,终于如愿以偿,正式跨入报社大门。碰巧的是,不多久报社推行采编岗位竞选竞聘,我选择了副刊部,完成了从作者到编辑的切换。在中山东一路14号屋顶的办公室,看着桌边叠摞起来的稿件,感受到其中的分量,我提一支蘸着红墨水的毛笔,开始描画编辑的职业生涯。 那时候编辑作者关系单纯,来稿、阅稿、用稿、退稿,基本是在便签上笔谈,互不见面,不相往来。编辑固执地认为,如果都成了朋友,审稿时肯定会掺杂了感情,影响到客观判断,甚至碍于情面,降低发稿标准,从而影响到版面质量。当然也有认为不能一概而论的,比如有针对性的组稿,或者向名家索稿等也是编辑的责任。但编辑不是社交家,要耐得住寂寞,这是大家的共识。 从1986年初走进劳动报社起,我从副刊编到专刊,从月末刊编到周刊。除了编新闻版面外,十多年间,一直有十多位作者紧随其后,不离不弃,根据不同版面,不时撰写稿件,其中有很多人至今还是“缘悭一面”,但我还保留着他们当时的来信。随手翻阅,泛黄的页面上笔迹还很熟悉,字里行间仍可触摸到写信人的真挚——— “初交在‘知识宫’,相逢在‘康健园’,现在又团聚在‘职工天地’,无论您在哪里‘编织’,我都乐意成为你们手中的‘织线’……” “拙作《假冒与仿真》得以发表,样报也收到。爬格子至今,在这里得到无私和热情的鼓励,我将你们视为永久的朋友……” “94年元旦收到您的来信,特高兴。知道您今年将搞月末刊,说实在,您应该编副刊之类的更好,月末刊的风格也接近副刊的,可能更贴近生活,文章风格也更自由一些吧?”…… 上世纪末,电子邮箱逐渐替代了信件,案头的稿件变成E-mail,沟通交流、稿件修改,轻点鼠标即可完成。但后来我邮箱里和作者的互动少了,因为不再参与具体版面的编辑,我把作者的来稿转给有关编辑,有时也不方便过问,渐渐地和一些作者失去了联系。 退休后,我完成了从编辑到作者的再次切换,闲暇时浅斟低唱,不时写点散文随笔。《劳动报》的副刊“文华”版,在编辑宋长星主持下,风格清新,色彩斑斓,也是我主要投稿的报纸副刊之一。在如今开放的社会,机遇多了,选择多了,诱惑也多了,但写稿的人少了,这就逼迫编辑走出去,广交朋友,拓展稿源。物换星移,副刊编辑,已经不仅仅是耐得住寂寞者所能担当的。 如果说,记者、作者和编辑是支撑报纸质量的三角发力点,那么没有条线记者的副刊,除了编辑和作者,第三个点便是这两个角色融合迸发的文思和才华。近悦远来,独树一帜,《劳动报》副刊庶几可及。
作者 肖振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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