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谅
周末路过G市,明人去探望了老同学程政。程政在自己的宿舍款待明人,几个炒菜都是叫的外卖,喝的是当地土烧,两人坐在既当饭桌又当书桌的小圆桌旁,喝得尽兴,聊得开心,仿佛回到了当年同窗的年代。
借着酒劲,明人盯视着他的眼睛,又一次地追问:“你这主动回G市,不是因为与嫂夫人,发生了什么问题吧?”
“哪里,老夫老妻了,女儿都快大学毕业了,哪是你想的那么糟糕。真是为了我妈,我回到G市,离她住的村也近些,当代官员,忠孝更得两全呀!”程政啜饮了一口酒,颇为感慨地说道。
明人不好意思再追问了。他知道程政心中有痛。前几年在京城当处长,忙得一点都顾不上家。他老父亲患病住院,到突然仙逝,也就两个多月时间。他当时正参与一项重要工作,一时脱不开身。及至收到父亲的噩耗,特地请假赶回,也只待了三天。父亲入殓后,他都来不及好好安慰照顾老母亲几句,又匆匆赶回了。“不过,我还要作出更重要的抉择。到时你不要见怪呀”,程政又诡笑着,卖关子似地住了口。门铃声骤响。程政起身去开门,没想到,竟是老母亲从乡下赶来了,五月的天气,她的皱纹密布的脸颊上,汗水无声地流淌,苍白而稀疏的头发,也有几绺汗水粘着。她走得一定很急呀!
“我明天就回的,您怎么这么急,也不说一声就赶来了?”程政纳闷。“听说你一上任,就提了三老舅家的那个李二,还推荐刘老头他家的闺女去读什么夜,夜大学了?哦,对了,还给二姑家送了两千块钱?还有……”老母亲眨巴着有点浑浊的眼睛,神情很是急迫。
“妈妈,您哪来的这么多消息,也不必为这,跑这么远呀!”程政明显舒了一口气,可还是为母亲独自一人匆匆而来,有点不安。“儿子呀,我要和你说句话,正好明人也在,你们听听我是不是说得在理。”老母亲虽然显得单薄苍老,可说话仍是一板一眼,吐字清晰。
老母亲说:“他们都是有恩于你的人,小时候,三老舅资助过你学费,老刘头也帮你治过扭伤的脚脖子。二姑还经常让你坐他们的摩托车,到县城上学……报恩是完全应该的。可是,你也得一碗水端平呀,曹老六的儿媳,听说也在你们机关,想提个什么长的,听说你把她训了一顿?还有,你三姑家的玄弟,想你帮忙盘个店,你让他自己去找人家谈,儿子呀,曹老六,三姑家,对你小时候也特别照顾,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你,你现在有出息了,可都得好好对待,别让人背后嚼舌头呀……”
程政耐心地听着,待母亲说完,他让母亲喝了几口茶水,才缓缓地说道“妈妈,您放心,儿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儿子既会一碗水端平,还得遵守原则规矩。”程政给母亲叉了一瓣桔子,让母亲细嚼慢咽着。又继续说了下去:“三表舅的那个李二,还真不是我提名提拔的,人家早就干得不错。我还没到,就被推荐了上来,考察后,也是众望所归的。老刘头的闺女来向我讨教,她只读了中专,犹豫着是否要辞职去念大学,我建议她可以试试读读夜大学,工作学业可以两不误,二姑家您也应该知道的,她自己病休在家,家境窘迫,她想让她女儿到我这边工作,这招聘都有规定的,我没敢答应,先塞了她两千块钱,也是略表寸心。至于您说的曹老头,他女儿是机关打字员,怎么能够一下子提任科长呢?三姑家的玄弟想做生意,问我找门面,我哪来呀,我让他找那些业主自己去谈,一点错儿都没有呀……”程政声音带点委屈。
“儿呀,这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我,才调回G市的,我们村穷,乡里乡亲的,有些想法,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母亲说着,竟用手背拭了拭眼眶。
程政这回却笑了:“没关系的,妈妈!正好明人也在,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发布呢!我已提交了辞职报告,上面也批准了。我决定回到我们村去,我们村这么多年都没发展好,我想带大家一同创业致富。省得找我办这办那的,跟着我一起干就是!”程政从容自信地说道。
“那嫂子和女儿,怎么办?”明人瞅瞅那老母亲,直接就把他担心的也说出来了。“是呀,是呀,丽娃和她妈,怎么办呢?”
程政笑了:“放心吧,她们俩都支持我,说我在G市,还不如回村呢,可以多陪陪妈妈。她们就两地走,逢年过节就回老家来。”
“是嘛,这、这、这好呀!”老母亲笑得合不拢嘴了。明人与程政也对视了一眼。明人说:“真像是回到年轻时代了,程政兄呀!你大鹏展翅,豪情不减当年呀!”他们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手像心一样灼热,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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