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1-08-26 07:16 |
在今年的世界遗产大会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意大利新入选三个世界文化遗产，其中之一就是北部小城帕多瓦的壁画群（Padova Urbs picta）。这项遗产包括8组历史悠久的宗教建筑群，均位于帕多瓦的城墙之内，由1302-1397年间的多位艺术家创作的湿壁画群构成。这些作品虽然在不同的建筑里，为不同雇主而作，但在风格和内容上都保持了统一。看到新闻画面里那些精美的壁画，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去过的意大利中部小城阿西西（Assisi），不仅也有精美的壁画，还是天主教徒心目中的圣地。
帕多瓦壁画 阿西西
距离罗马不足200公里的阿西西，在中国游客中还算是个冷门。“条条大路通罗马”，古罗马帝国善于营造，公元3世纪时就修建起直通欧洲北部的“弗拉米尼古道”，连接起亚平宁半岛中部一座座小山城，阿西西就是其中之一。11世纪，小城随着欧洲商业复兴繁荣起来。如果没有方济各，阿西西也许会和意大利大多数小镇一样，沉睡于山中，不温不火。但正是因为方济各的出现，不仅改变了阿西西，甚至改变了意大利乃至世界天主教的发展。
方济各曾是一个迷失于城市灯红酒绿中的人，和释迦摩尼的经历有点相似。他于1181年（另一说为1182年初）出生于一个成功的布匹商人之家，从小锦衣玉食。这位少爷虽非愚钝之人，但不差钱的生活也让他成天沉迷于与狐朋狗 友吃喝玩乐。钱买不来爵位和骑士身份，为了跻身上流社会，他19岁那年参军抵抗佩鲁贾的入侵，结果失败被俘，入狱一年才被赎出。回到阿西西他又染上一场大病，几乎送命。这段受挫的经历让方济各每天去教堂祈祷反省，突然有一天“想开了”，开始散发家财，修筑教堂，救济穷人。这一举动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和嘲讽，也包括他的父亲。方济各放弃遗产，将身着的绫罗绸缎交还家里，全心献身。
方济各宣布与父亲断绝关系（本图来自于网络） 1208年，方济各援助了一位麻风病人，从那时起开始粗茶淡饭，布衣赤脚，依靠乞讨为生。渐渐地有一些人开始追随他，用现在时髦的话说他就是“意见领袖”。他开创了倡导清贫生活的“方济各会（Franciscan）”，次年率领12名会员前往罗马，得到了教皇英诺森三世的确认。1223年圣诞节，圣方济各搭建马槽，以纪念圣子降生，从此开创了意大利圣诞节搭建马槽（Mangiatoia）的先河。1226年10月3日，方济各去世，两年后被追封为“圣徒”。为了纪念他，人们在苏巴西奥山（Mt. Subasio）上建起圣方济各教堂，从此阿西西成了全世界闻名的宗教和艺术中心之一。
方济各普世的宗教理念深得赞颂，修会也以“清贫、无争”的形象获得普遍称赞。这座被5公里长的城墙环抱起的古城至今还保留着中世纪的风貌，一座堡垒耸立于山巅。早在2000年，阿西西的“圣方济各教堂以及其他圣方济各遗迹“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其评语是这样介绍的：“与其他宗教相比，圣方济各会更宣扬和平相处和忍耐。”
虽然我不是教徒，但教堂里的壁画是吸引我来到阿西西的唯一原因。阿西西位于意大利翁布里亚大区（Umbria）佩鲁贾（Perugia）省，小镇人口5500左右，
阿西西这座古城本身就很有魅力，城墙和房屋大多由来自锡耶纳（Siena）特产的玫瑰色石头建成，所以色彩学上这种颜色叫“锡耶纳红”，古城也被称为“玫瑰色的圣城”。前往山城的大巴站就在路口，大巴车一路向上开去，远远地便望见了大教堂的庞大身躯。
圣方济各大教堂（Basilica Papale di San Francesco）是意大利最古老的教堂之一，更是信仰的卓越见证，其崇高的精神意义与圣方济各的生平息息相关。圣殿沿山坡而建，由上下两个教堂组成，下层建于1228-1230年，上层建于1230-1253年，复杂的结构使其外观更显庄严。站在教堂门口回望，山下田园美景一览无余。
作为圣方济各的长眠之所，教堂不仅是每年成千上万天主教徒们虔诚而来的朝圣之地，也是一座收藏了无数西方艺术发展史上杰作的宝库。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乔托（全名“乔托·迪邦多内Giotto di Bondone，1266-1336”）可以说是圣方济各的历史画家，他一生重要的壁画分布在三所教堂中，其中两所都属方济各派。圣方济各大教堂里就有乔托描绘圣方济各一生的壁画二十八幅，佛罗伦萨圣十字架圣殿的内部装饰大部分也是乔托以圣方济各为题材的作品。帕多瓦的阿雷纳教堂里，乔托描绘的圣母与耶稣传略的三十八幅壁画，也充满了方济各教派的精神。
然而，圣人在大自然面前也无法庇护它的圣城。1997年，意大利中部发生了一场5.7级的地震，圣方济各教堂拱顶被震塌，壁画大面积脱落，碎成了足足12万片！意大利举国悲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政府也拨款修缮，文物修复者用了5年时间，把震碎的壁画拼了回去……
了回去……
回去……
去……
那可是12万片不规则形状的拼图啊！足见乔托的壁画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来阿西西的时候是12月中旬，是小城的淡季，城里几乎见不到什么游人，但每年这里要接待近两百万的朝圣者。走在教堂前长长的甬道上，油然而生一种虔诚感，放眼望去山脚下更是自觉渺小，而正对着教堂的草坪上，一组宗教生活的雕塑使整个小山城都显得生动起来。
上层教堂是意大利早期哥特式建筑的实例，高大穹顶耸立，入内静悄悄的，墙壁上遍布壁画。上面部分是契马布埃（Cimabue）创作的《圣经·旧约》，其作品被认为是最早和最准确的对圣方济各肖像的刻画；下面就是乔托绘制的方济各生平场景。这些壁画生动精彩，虽然还缺少不少残片，但大体也能看出大师当年的杰作。
下层教堂也布满壁画，是彼得罗·洛伦泽蒂（Pietro··Lorenzetti）、西蒙·马尔蒂尼（Simone Martini）等大师的作品。经历那次地震后，意大利人对这些壁画的保护更为严格，光线只能在一定色温内，内部绝对禁止拍照。（本文所有教堂内部图片都来自教堂官网）
教堂里的壁画就是文艺复兴初期的代表作品，至今难忘第一眼看到它们时的震撼。意大利人对于艺术的挚爱，对文物的修复、保护，全世界无出其右。这些艺术杰作使得这里至今仍是一座惊艳的神学殿堂。
在下层教堂的最深处，有一块被铁栅栏紧紧围住的石块，据说这就是方济各的墓穴。墓简单、谦卑、一点也不华丽。
方济各曾经常在苏巴修山中苦行、静修，那时的亚平宁半岛并没有“意大利”这个国家，城市都是一个个自治的城邦，在封建领主的土地上发展起来。由于领主的好斗性和对土地资源争夺的迫切性，城市一般都建有城墙、堡垒。在阿西西城市最高处，至今屹立着一座中世纪城堡——马吉雷城堡（Rocca Maggiore）
关于这座堡垒的最早记载可以追溯到1173年，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外交官兼美茵茨大主教克里斯蒂安（Christian，1130-1183）占领了阿西西并居住于此，建成了城堡雏形。1356年，阿尔博诺兹红衣主教（Albornoz，1310-1367）受阿维尼翁教皇英诺森六世委托重建堡垒，以加强防御工事。1458年，佩鲁贾市长和阿西西的雅科布·皮齐尼诺勋爵（Jacopo Piccinino）加修了西北部的多角型塔，加固了堡垒墙，每个角落都修建有塔楼。
站在城堡前的平台上，耳畔呼啸风声不断，向山下俯瞰时，感觉仿佛如同奥林匹斯山顶的宙斯，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山下的村镇、农田间，远方的平原、山丘、教堂，错落的屋顶拼成了翁布里亚大地上的美丽色块。七百年前圣方济各或许就是看到这一幕场景，才想要去解救世间遭受苦难的人们。因为中世纪时虽然这里是富足且安全的，但很多人忙于追求物质欲望，终其一生，丢失了静心养性的愿望。所以方济各安于贫穷，乐于传道。
城堡前的平台上可以望见山中有一座罗马风格的圣鲁菲诺大教堂（Duomo di San Rufino）。它竣工于13世纪，1253年，教皇英诺森四世为教堂揭幕，外立面装饰着古怪的图案和动物。当年圣方济各和圣克莱尔洗礼的喷泉就坐落于教堂内。
圣鲁菲诺是阿西西的第一任主教，也是阿西西的守护神，这座教堂就是为纪念他而建，他去世后也葬于教堂中。
如果说圣方济各大教堂和城堡是阿西西的宗教精神中心，那么山下城市里的市政厅和圣殿就是城市的世俗中心。在山上就能远远望见火车站旁边的天使之后圣殿（Basilica di Santa Maria degli Angeli），这座建于1565-1685年间的教堂是世界上第七大教堂，华丽的外壁中隐藏着建于9世纪的小小的宝尊堂（Porziuncola Chapel）。圣方济各在此避难时感受到神诏，抛开世俗，这里也是公认的方济会的诞生地。1226年，圣方济各在这里逝世。
万千语言都不足以形容阿西西的壮观，但它又遵循了圣方济各的风格：隐忍、不争不抢。所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这里“是人类非凡创作力的艺术结晶，为欧洲乃至世界艺术史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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