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2-09-10 10:31 |
 儿子蹒跚学步时，我给他买了一只巴西龟，取名小巴。从五分钱币大小，养到汤碗那么大，小巴给孩子的童年增添了很多欢乐。儿子成家搬出去之后，小巴开始陪伴我。每天给它喂食，在阳台上共沐阳光，四目相对，我的退休生活不再寂寞。 小巴有灵性。除了冬眠期，散养的小巴会在清晨时分等候在后阳台蓝色的塑料盆旁边。我把它放入盆中，打开水龙头放水，喂它食物，等它排泄完毕，把龟与盆冲洗干净。然后把它放在地上，任它自由活动。有一段时日，我神经衰弱，睡得晚，起得也晚。走出房间，一不留神踢到了趴在房门口的小巴。它是靠嗅觉还是听觉感应到我的气息的呢？ 好几个春节，冬眠中的小巴会从藏身的沙发底下“笃笃笃”地踱出来，它是在给我们拜年吗？最近翻阅资料才明白，原来龟的胆子小，对声音、震动反应很灵敏。那时的春节，家家户户放烟花燃爆竹，楼下的“噼噼啪啪”声惊动了小巴，它以为是惊蛰的雷声。 一直以为小巴是男生，暮年的小巴居然开始下蛋。第一次，我正好有事出门，回家后，见后阳台上有几只龟蛋，被小巴踩得稀碎，有的只余空空的蛋壳，估计被它吃掉了。第二年小巴再次下蛋，被我及时发现。四个白色的蛋，长椭圆形，比鸽蛋略小。小巴单身，下的不是受精卵，无法孵化。朋友告诉我：巴西龟蛋有极高的营养价值，蛋白质高于鸡鸭鹅蛋，可以吃，不过腥味比较重。而且，怎么煮都不会凝固。我就把龟蛋和鸡蛋搅在一起，加料酒、葱姜、盐，用不粘锅放少许油摊成蛋饼吃，味道不错。 小巴老来得子，也就这么两次。此后日渐衰老，冬眠的时间明显拉长了。往年惊蛰一声雷响，小巴准时现身，开始进食。今年，过了谷雨，它才从沙发底下出来，行动变得十分缓慢。起初还能吃些瘦肉，不久，它的肠胃似乎出了问题，开始拉稀，并拒绝进食。我买来活河虾，递到它嘴边，它也只是有气无力地闻闻，不张嘴吞食。更可怕的是，它的眼睛开始鼓起脓包，半睁半合。我买来护龟液浸泡，买来眼药水滴治，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小巴失明了。 以前的小巴机敏灵活，一触碰它的脑袋，它就闪电般地把头缩到龟壳里。现在，我用手碰碰它伸得老长的脖子，它只是爱理不理，微微地摆摆头。六月开始，小巴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先生看了不忍，说：“把它放生吧，放归大自然。小区旁有一条河通往黄浦江。”我拒绝了。一旦把小巴投入那条河，我的牵挂将无边无际。 小巴的生命力很顽强，它死亡的过程安宁又悲壮。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小巴趴在同一个地方，不吃不喝不动，静静地等待死亡。直到有一天，小巴身上美丽的深绿色、淡黄色、红色的条纹完全消退，浑身发黑，成了名副其实的“乌”龟。我轻轻碰了碰小巴的身子，小巴四只爪子张开，头高昂着，浑身僵硬如一尊小小的雕塑。 我把小巴带回故乡，葬在紫藤树下。此时，院里的水仙花开得正盛，我摘下紫红色的水仙花瓣，覆盖在小巴身上。小小的坟墓围了一圈金色的丝瓜花。不久，小巴会化为肥料，滋润这一小片泥土。明年的紫藤花会更绚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