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22-09-10 10:33 |
六十多年前，我还刚刚上小学。阿爸面临着失业，我们家的生活一下陷入了困顿。中秋节前夕，邻居家的小囡，个个手里捧着月饼，那模样，惹得我两眼发光，嘴里馋唾水滴滴答答流了出来。
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转身一看，是姆妈，心里一吓。还好，姆妈没有骂我，只是轻声说了句：“是不是嘴巴馋了？想吃月饼？”我不知如何应答，马上跑开了。虽然我年龄小，但我毕竟不是傻瓜，家里吃穿生活的窘迫状况，我每天都有亲身体验。姆妈问我“想吃月饼”？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怎么会不想？但家里哪有钞票去买月饼？
那天放学回家，进了家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咦，奇怪了，姆妈去了哪里啦？当我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做完，天色全黑了。这时，听到了我姆妈的脚步声。一会，手里拎着篮头的姆妈出现在我的眼前。姆妈把篮头往台子上一放，我伸过头去一看，一下惊呆了！篮头里直挺挺躺着三只大闸蟹，还有一大块榨菜，几块豆腐干……
“你今天怎么去买大闸蟹了？”我问姆妈。“我买回来的是撑脚蟹。”“啥叫撑脚蟹？” “撑脚蟹就是将死未死那种落脚货，早去是买不到的。要到夜快头，鲜龙活蹦的蟹早被人家拣光了，剩下来的撑脚蟹贩子又不想带回去，就三钿不值两钿半卖半送了。我趁机去淘了便宜货。”“那我们今天晚上有蟹吃了。”我高兴地拍手鼓掌。“你想得美，”姆妈微笑着故弄玄虚说，“现在我不告诉你，我要派其他用场。”
姆妈说着抓起撑脚蟹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放到炉子上去蒸了。接着将榨菜剁成碎末，又将豆腐干剁成碎末……
半夜我突然醒来，迷迷糊糊只看到灯光下，姆妈坐在台子边上低着头还在忙碌着，我想起来看看姆妈究竟在忙些什么。但终于抵挡不住瞌睡虫，一会又睡着了。
隔天中秋节。我睁开眼睛就在想，反正今年月饼肯定吃不到了。可是当我跃起身，突然看到台子上摆着一大碗不知什么东西，有葱的香味，更有蟹的腥味。而姆妈正专心致志地使劲在台子上捏面团。我好奇地问：“姆妈，你在忙什么呀？”“你不是伸长着头颈想吃月饼吗？”“我早就不想了。我们家没钱买月饼的。”“没铜钿买月饼，那姆妈就动手为你们做月饼吃。”姆妈手指着台子上一堆食材说。“姆妈，你会做月饼？”
到了晚上，我们全家团聚了。阿爸已经将台子收拾清爽，摆上了碗筷，另外在每人面前放上一杯白开水，极有仪式感。一会，姆妈端上来一盆刚从铁锅中烘烤出炉的“月饼”，喜滋滋地说：“尝尝姆妈做的月饼，好吃勿好吃？”
我已经是急吼吼了，也不怕烫，直接用手抓起一只送入嘴中，直觉腴香满口，味道特别鲜美。平常内向的大哥吃了也忍不住点头赞好，问姆妈：“这叫什么月饼？”姆妈自豪道：“我做的榨菜蟹肉月饼，店里是买不到的。”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中秋节吃到姆妈亲手做的月饼，让我思念了一辈子，此后再也没有吃到过如此好吃得无以复加的月饼……
作者 陈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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