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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地 2024-07-13 10:31

2018年元宵节过后,江苏南通如皋市第四人民医院妇产科里,一个身穿僧袍的男人在孩子出生证明的父亲那一栏里熟练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围没有任何医生和护士感到诧异,甚至还有医护人员调侃他说到「又生啦?」
和尚一直生活在江苏南通,他也曾经衣食无忧,买车、买房、住别墅,可年纪轻轻就选择了放弃这一切,毅然决然地出家。



出家后竟然又整天与女人、小孩打交道,几年时间就有了上百个小孩,就连他的绰号都是「和尚爸爸」。
他就是一度被误认为是「花花和尚」的道禄法师。在2010年出家之后,他帮助近数百名由于种种原因无法正常正产的产妇生子,但也因此被赶出寺庙、开除僧籍,还引发了不小的争议。
他究竟为何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背后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辛酸秘闻呢?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位当代奇僧的故事。



选择出家的生意人
道禄法师,原名吴兵,1975年出生于江苏南通如皋市。
年轻时,他开过工厂,做过外贸生意,在大多数人每月只有几百块块固定工资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月入上万,收入不菲。
在买完房子和车子之后,他又闲着没事买了几匹烧钱的马养着,偶尔骑上兜几圈解闷。



可过着这样奢靡的生活过久了,吴兵也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了。每天就像牛推磨,工作、挣钱、消费,不断地循环,根本不知道这种生活的意义和终点在哪里。
1999年,吴兵的妻子怀孕,因为跟妻子是近亲结婚,他担心孩子会出现健康问题。生产前,他去法宝禅寺祈愿:「如果生下的孩子健康无恙,50岁之后就剃度出家」。
幸运的是,女儿很健康,祈愿似乎真的起了作用。然而几年后,吴兵的婚姻却走到了尽头。在跟妻子离婚后,他也试着谈过几段感情,但都无果而终。



偶然的一次机会,吴兵读到了《金刚经》,他感觉书中的内容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喜悦,突然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看看修行是否能让他找到自我的价值。
再加上之前祈愿时的承诺,吴兵打算提前「出离」,也就是不再执著于过去执著的事物,放弃红尘中的俗念。
2010年,35岁的吴兵安顿好家里的事,就在厦门普光寺出家了,从此吴兵拥有了自己的法号——道禄。



被扫地出门的和尚
两年时间,道禄四处游历,确实如愿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他依旧照料着父母和弟弟,节假日,女儿还会到普光寺看他,感觉一切没什么变化,但道禄的内心却悄悄地变了。
他观察到,寺庙里十个超度牌里,差不多九个写着堕胎,前来寺庙的人,也有不少是在为曾经堕掉的小孩祈福,即使事发后多年,父母们、尤其是母亲,也很难忘却那份失去孩子的伤痛。
2012年5月,道禄从厦门普光寺回到家乡南通,在南通普贤寺负责部分对外事务。



一天黄昏,他像往常一样去关山门,却遇到一位执意上山的女人,原来女人是刚堕完胎不久,迫切地想要为自己的孩子超度。
道禄很感慨,自出家以来,他见过了太多因堕胎前来超度的年轻妈妈。
她们当中有婚外情的母亲、未婚先孕的单身女性、学生或者刚刚走上社会的女孩,有的被骗财骗色,有的遇到不负责任的渣男,有的并不清楚保护自己,在种种意外情况下怀孕。



甚至有的女生已经怀孕六七个月才发现,此时已经无法堕胎,因为怀孕14周以上在公立医院堕胎的,需要提供所在街道办事处开具的「合法终止妊娠手术证明」,怀孕27周以上的,除了危及母体生命安全外的状况,法律规定不能堕胎。
但这些意外怀孕的年轻女性们又无法独自负担生养一个孩子的重担,也没法处理好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整个人陷入一种相当无助的状态。



佛教中,堕胎的行为几乎等同于杀人。佛教强调众生平等,所以佛教徒们常以护生、吃素来表达对一切有情生命的尊重。
杀生是十恶业之首,杀死腹中的胎儿自然也算是杀生。《五戒相经笺要》云:「若为杀胎故,作堕胎法,若胎死者,犯不可悔。」
也就是说,如果胎儿在腹中或者生产过程中自然死亡,就不算杀生;但是如果是刻意去堕胎,那就是犯杀戒。



而这适用于所有胎儿,包括残疾的小孩,或者因为被侵犯而怀上的小孩等等。
因为在佛教的观念里,胎儿来到母体都有因缘果报在里面,即使是先天有问题的小孩子来投胎,那也是跟父母有缘。在佛教文化中,劝阻堕胎,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道禄觉得,自己是应该要护生救人了,毕竟他还有做生意时的积蓄,多少能帮上点忙。
他在网络上公布了自己的联络方式,承诺「但凡意外怀孕,想要保住孩子的,我都可以帮忙救助」。



浙江湖州一位女信徒从事网络推广职业,还主动帮道禄建了微信公众号——「莲花无畏」,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道禄对外公开的法号是「常灯」。
道禄就此成为了不少绝望准妈妈的救命稻草。最初,他只是将她们介绍到山东的一家寺院,不亲自帮忙解决问题。
可求助消息很快就像雪片一样涌来,彻底停不下来了。为了联系方便,道禄会带着两部手机,切换三个微信号,与超过12000个好友沟通相关事宜。



几乎每隔两三分钟,便会涌入新的来电,最多时半年内有70多个孕妇找他求助。
随着求助人数越来越多,道禄也越发重视起了护生这件事。他开始亲自照顾这些准妈妈们,常常奔波在医院的产房外,护士和保安们也频繁地见到这个穿僧袍的男人。
不少产妇在生产登记时,还会把道禄的名字填写在父亲一栏。



2013年下半年,他甚至将出家前为女儿准备的一栋别墅,装修改造成准妈妈们的待产之家,并将其命名为「护生小居」,意为庇护那些因意外到来的小生命们。
然而正是这些行为,给道禄引来了各种风言风语。有人传言,是他在外面找  女人,偷偷生了小孩,还要养在别墅里
还有人指责他作为出家人不正经,六根不清净,还跟尘世间的人和事纠缠不清。



道禄所在的普贤寺方丈能忍法师曾向澎湃新闻证实,寺庙也很清楚这些传闻都是假的,也知道道禄是出于慈悲心
但「这种行为既不符合法律规定,也跟寺规相悖,还可能影响到整个寺院。」他劝道禄不要擅自在外从事这种慈善活动,否则就建议他自行离开寺院。
2014年8月,道禄离开了待了两年的普贤寺,他想坚持做他认为对的事。那一年,管理部门甚至还取消了道禄宗教教职人员的资格,相当于道禄此后成了「野和尚」。
但在道禄心里,他所做的事并不与佛法教义相悖。他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这些孕妇没结婚,还敢把孩子生下来,是何等的勇敢。这种人你不帮她,你帮什么人?」



无助女性的避风港
离开普贤寺后,道禄选择了「自立门户」,他现在是位于南通崇川区外环北路349号的「万善寺」的住持。
万善寺是当地的一座古刹,虽然历史悠久,但衰败不堪,已被周围开发的高楼包围,如果不是门口那座佛像,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是工地上的临时户棚。
道禄来之前,这里无人住持,如今这里成了护生小居的「前厅」,冲着门口的方位,抬头便能看见悬挂在门梁上的一幅题字:一方净土。



那些天南海北过来求助的待产妈妈们,都会先来到万善寺与道禄见面,了解基本情况后再前往护生小居。
刚才我们提到,道禄把南通如皋老家一栋为女儿准备的别墅改造成了「护生小居」。那是一座青灰色调的三层小楼。
一层是厨房和客厅,存放了大量的牛奶、纸巾、尿不湿;二层是四间卧室,用于起居;三层是佛室,供奉有佛像。



准妈妈们会在这里接受义工们的照顾,直到生产,期间的生活费用、医院手术费用,都由道禄承担。
道禄的女儿在高二辍学后一直住在「护生小居」,平时会帮忙带带孩子,或下地干活,承担起孩子们姐姐的角色。
道禄的妈妈也常常来帮忙。道禄曾经算过,平均一年下来单个孕妇的开销在1.2万元左右,代养一个孩子的开销在2.5万-3万元之间,一年的总费用大约200万。



早期道禄是用自己的积蓄来负担这些开支的,后来积蓄用完了,他就在朋友圈和微店里卖卖茶叶、月饼、芋头和山楂等产品,以卖东西的利润来勉强维持支出。
当然了信众和好心人也时常会给「护生小居」捐款,某位快手网络红人的经纪人就曾经捐过45万的巨款。
道禄还专门请了一位财务来记录这些捐款和每月的进出账。



「护生小居」的账本是完全公开透明的,并且钱的用途也严格的限制,信徒捐赠的买米钱不能用来买油,救助孕妇的钱不能拿去做放生。
生产之后,母亲可以选择领走孩子,不过还是有不少孩子都被母亲留在了「护生小居」。
不同于福利院,护生小居的孩子们都不是孤儿,不接受任何领养,因为民间领养是违法的,道禄非常清楚这一点。



3岁以下的孩子,全都分散寄养在当地信得过的老人家中,道禄每月给每户家庭2000元,用于孩子的饮食起居开支。
3岁以后,如果孩子妈妈没有来把孩子领走的话,道禄会把孩子接回护生小居统一照顾,因为这样更省钱。
在道禄的规划里,有困难的母亲前来求助,他必定会救命,但后面的事情就超出了道禄的责任范围,还是要求助者自己处理。



护生小居只是孩子们寄养的家,如果生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把孩子接走。那些最终选择把孩子留在护生小居的妈妈们,都跟道禄签下了一份君子协议。
协议中规定:道禄免费帮她们抚养孩子到18岁,期间若有意外和死亡等突发情况,不予追究责任。但孩子成年后,必须来相认,由孩子自己决定何去何从。
根据《最人物》的采访报道,道禄第一个救助的孩子,是被确诊患有四种先天性疾病的田田(化名)。



没出生时,医生断言田田生下来也活不成。后来孩子出生,道禄给她在上海找了家医院,花了七八万元的费用治疗,如今田田一切都好,健健康康地在北京读小学。
而几乎每个来求助道禄的女性,都有一个不方便对外讲述的故事。
曾有某高校的一位高知女性,40多岁,已婚,儿子9岁。她和丈夫貌合神离地生活了多年,结果去医院检查时,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好几个月,而孩子的父亲并不是丈夫。



她以出差为名来找道禄,想迅速剖腹产留下孩子,再回去继续自己的生活。道禄骂了她一顿,但依然带着她去了护生小居。
后来,孩子剖腹产出来后,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好几天,终于保住了性命。术后的第四天,孩子母亲就离开了,「就好像只是开车走错了道,绕了点路又回去了」。
《最人物》的报道中还讲过女孩菲菲的故事。菲菲跟男友谈了半个多月后怀孕,对方始终不愿承认孩子是他的,还用各种侮辱性的词汇辱骂她。



道禄得知后大发雷霆,对菲菲说:「干嘛?外面男人都死绝了,非要找他?从现在开始,拉黑,别再联系了」
说完还不放心的交代菲菲,「你知道对付他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就是若干年后,让他的孩子管别人叫爸爸。」
还有一位在澳大利亚读书的东北女孩,怀孕6个月时,联系上了道禄。



当时正值疫情期间,女孩从广州入境,并在那里隔离了15天,第16天从广州飞到南通。但是刚到南通,女孩就说肚子胀痛,道禄问她怎么个痛法,她说是发硬。
道禄一看坏了,这是宫缩,赶紧去医院。到了医院以后,医生说还好来的快,再晚两个小时,大人都有危险。
因为是早产,孩子生下来只有3斤6两,为了救下这个早产儿,道禄前后花了7万元,住保温箱、用呼吸机、喂奶粉。
而孩子的生母,那个女孩,早就在生产后不久离开,再也没跟道禄联系。



「护生小居」的一位管理人员小林(化名)曾是个90后金融白领,留过学,但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有了一个不被家人接受的生命。
怀孕5个多月时,小林陷入极度抑郁,去医院做引产手术的前一晚,恰好看到了道禄的新闻,她战战兢兢地拨通了道禄的电话,道禄立刻帮她定了机票。
来到「护生小居」,小林觉得像是到了世外桃源,心情豁然开朗。生下孩子后,小林选择留在了护生小居,因为未婚妈妈在老家是一件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久而久之,小林把护生小居当做了新家,照顾这里的小朋友和待产妈妈们,还会给学龄期的孩子们讲授文化课知识。
后来,小林的妈妈也释怀了,常常来护生小居看外孙。
如今,小林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在「护生小居」河对面买了别墅,一半自己住,一半用来给道禄作「护生小居」救急房用。小林给妈妈也布置了一个房间,方便她随时过来。



从2010年出家到现在,道禄救助了不下400名女性,如果把每个求助者的故事都记录下来,那就像一千零一夜一样。
但后来故事听得多了,道禄刻意与前来求助的女人们保持着安全距离,他甚至从不询问她们的过往私事,因为知道得越多心越累。
这些女人们在护生小居里,也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不互相打听。



道禄还给这里定了很多规矩,比如说来这里的女性都会被送去医院体检,一是确保胎儿健康,二是避免传染病的交叉感染。
有些女性会隐瞒自己的病情,梅毒、乙肝患者都有过。另外,还有些人是稀有血型,比如Rh阴性血,需要医院提前预备血。入住后,要遵守「和平共处」原则,不能惹是生非。
关于隐私的保护就更不用说了,不能互留联系方式,网购的地址不能直接填「护生小居」,可以送到寺庙,再由寺庙转递,不能给外界发定位,不能泄露其他孕妇和孩子的照片等等。



为了防止有人抱走孩子,除了卧室和厕所,道禄在每一处公共区域都安装了摄像头。
护生小居的大门也总是朝里闩着,孩子们只在院中玩耍,离开护生小居必须跟道禄汇报。
还有一条很重要,道禄坚持让孩子们管他叫爸爸,他自己也会把孩子们当亲生的小孩。
道禄认为让孩子们在一个有父亲的环境里成长是很重要的,这样哪怕孩子们未来去上幼儿园或者上学,他都知道自己也会有爸爸来接,并不比别人缺少父爱。



道禄是这里最受孩子欢迎的人,但他有一套自己的教育理念,比如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气,也不鼓励义工投入太多私人情感在某个特定的小孩身上。
护生小居的名气大了之后,道禄常常会收到全国各地的求助,他也没法再把所有人都接南通了。
收到外地的求助后,道禄往往会亲自确认求助的真实性,然后再联系当地义工或者佛教信众,就地进行救助,他负责解决资金问题。



之所以会多留一个心眼,是因为在道禄刚开展救助工作的头两年,他曾被一个假冒求助者的女人骗走了7500元。
后来,对方还想要再一次行骗,道禄一下就听出了那个声音。他不愿意花时间跟骗子纠缠,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了,也有道禄不愿意救助的人。几年前,苏州西园寺的义工介绍过一位不到40岁的孕妇。



她和前夫离婚不离家,还怀上了同乡的孩子,送到道禄这儿时已有六个月身孕。因为同乡是高薪人士,女人就和前夫在电话里共同谋划着怎么向同乡讹钱。
道禄发现后,一气之下将人撵走了。还有个叫小陈的女人,骗道禄说父母双亡,独自在上海打工。
信用卡欠了四万块,还跟义工打听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卖掉。道禄说,他的慈悲也是有底线的,不愿助长社会歪风邪气。
救助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其实都是小麻烦,「护生小居」面临的真正的麻烦,是道禄无法解决的。



灰色地带
2017年3月,南通电台连续三天报道道禄的收养事件,一时间,道禄和护生小居被摆到了台面之上,真正的麻烦来了。
经南通市公安局、南通市宗教局证实,道禄所在的万善寺被认定为违章建筑,并非依法登记的宗教活动场所。
而道禄本人也是未经认证备案的僧人,按照相关规定,其收留弃婴的行为不合规,不仅道禄无法留在万善寺了,就连收养来的孩子们,也不能落在寺院的集体户口上。
很多没被带走的小孩,就这样成为了黑户。



按照相关政策,申请随父落户的非婚生育无户口人员,需要提供有资质的鉴定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证明
而被孩子们称呼为「爸爸」的道禄,并不能出示亲子鉴定证明,母亲又迟迟未露面,因此这些孩子们无法落户。
受到户口的限制,后续的教育、看病,甚至出行也跟着成了问题。



道禄希望,当地公安机关可以开通绿色通道,给这些孩子落户,让他们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成长。
但截止到目前,也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地方上往往认为这种事情是打他们脸的,不应该把它公布出来,是个要藏起来的丑事。」
最让道禄头疼的莫过于孩子们的上学问题了。中国大部分城市的现状是,没有户口,就没有学籍。



曾经有一位中年女性,多次打电话给道禄,想要领养「护生小居」的孩子,道禄都被搞得不耐烦了
在差点把这位女性拉黑之前,道禄得知了女性是某小学的校长,他突然语气变得缓和了起来,「领养还是没得商量的,但这些孩子们是不是可以到你那儿去上学呀?」
后来,义乌某寺院得方丈称愿意帮忙解决孩子们上学的问题,寺庙旁边就有个学校,可以让孩子们到那儿学习。
义乌那边的思想比较开放一些,当地政府是愿意解决无户口孩子们上学的问题的。



道禄有时候也会宽慰自己,说户口不户口是另外一回事,先要让孩子生下来。因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只有活着,之后所有的事情才会有希望。
在当下,像道禄这样的私人救助是不被认可的。由于目前尚无成文的救助政策及条款,道禄的行为属于民间救助范畴,并被宗教、民政方面认定为非法救助。
护生小居在唐山、广东梅州、宝鸡等地的据点,都因为各种情况,被施压取缔掉了,甚至还有官员指责说,是道禄纵容了这些准妈妈们。
还有人认为,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可能拥有完整的人生,不如不生。



道禄则觉得很无奈,他说并不是别人没怀孕的时候,我去鼓励他们未婚先孕,而是她们都怀孕六七个月了,走投无路才找到了我。
如果我不帮她们,她们很可能躲起来自己把孩子生了,不出事还好,出了事真的就是一尸两命。而且这些新生儿最后面临的结局很可能就是被遗弃在垃圾桶,造成很多看不见的悲剧。
更糟糕的是,几乎南通所有的公立医院,都接到了卫生部门的通知,禁止接收道禄救助的这些孕妇。



甚至有一次,有一个宫口开了四指的女孩从医院里被赶出来,道禄只能赶紧把孕妇转到另一家私立医院生产。
之后,道禄不得不以更隐蔽的形式护生,一面向上面答应着自己不再这样做了,另一面安排其他男性义工去完成手术签字、新生儿出生证明登记等环节。
幸运的是,在过去十几年的几百例救助中,没有一个孕妇在道禄的照顾下发生医疗意外或者引来麻烦。
道禄表示,江苏南通是比全中国提前几年实行计划生育的一个地区,传统观念根深蒂固。



曾经一个卫计委的领导找到道禄,说他做计划生育工作几十年了,第一次见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国家是有保护孤儿的政策,但这些孩子严格来说又不属于孤儿,他们有单亲妈妈。
护生的事业做的时间长了之后,地方政府、公安、国保,对道禄都开始了监管。
据道禄所说,从2014年之后,国保单位一直都有在调查他的电话、银行账号,也严密监视他的行踪,主要是担心他会不会利用这些孩子从事一些非法活动,比如把孩子们卖了之类的。



但道禄却认为监督也是个好事,可以让外界更放心,知道他不会偷偷带着孩子跑了,或者是拿爱心人士的钱中饱私囊。
从2016年开始,道禄会定期把「护生小居」的财务报表发在朋友圈里和各种群里,这些群里有公安人员,也有民政人员。道禄说他愿意接受监督,有什么问题,公安随时可以抓人。
有时候道禄也不得不提防着不怀好意的人,截取他的微信头像,冒充他募集善款。



不过,道禄不是圣人,他偶尔也会因此觉得疲惫。俗话说,「佛者,不为世俗之所累。」可每每看到房间中孩子们可爱的笑脸,道禄总是愿意再坚持下去。
2024年,为了帮助解决孩子们读书的问题,道禄搬到了浙江,带着60多个孩子在身边抚养,表示后续还会继续为单身孕妇和弃儿提供帮助。
道禄说,他现在做事情只求「道德」二字,毕竟人人身上都是有因果的,只要相信这种因果,问心无愧做事便好。
往更深层次去说,他也觉得自己的救助,是在满足一种巨大的社会需求。



如今,中国年轻人的婚姻与性观念悄然发生转变,快速城市化、人口迁移、互联网化以及性教育的缺失等多种因素,造成未婚先孕不断增加,但社会和家庭显然还没有对此做好准备。
在接受《围炉》的采访时,道禄提到了英国的一组数据。他说,英国有百分之十几的单亲家庭,社会也会给到单亲家庭一些帮扶。
但是在中国的很多地方,一个小孩没有父亲那肯定要被街坊四邻戳脊梁骨的,谁敢去面对?



在道禄的理想中,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由政府出面搭建一个平台,和孤儿院对接,保障这些未婚女子的隐私,帮助她们生下健康但无力抚养的孩子,规定生母每年可来探视。
同时,对接有抚养孩子需求的家庭,优先照顾失独和烈士家庭。
还有一条社会现状是,中国的人工流产数字相当惊人。
根据2020年国家卫健委编写发布的《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数据,自2017年以来,中国人工流产人数逐年增加,2019年中国人工流产人数达976.2万例。



另一篇由《中国实用妇科与产科杂志》2021年刊发的文章中也指出,近5年来,我国每年人工流产的总数一直徘徊在950万例左右。
另有专家指出,中国每年实际人工流产数量约在1300万例,这大致包括了私立医院和地下诊所。
在选择人流的女性中,年轻、未婚、未育占比不断升高,多次重复流产和年龄在20岁以内的高危人群占比显著增加。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国家层面也不是没有做过尝试。2011年6月1日,河北省石家庄市社会福利院仿照欧美的政策,设立了中国第一个弃婴岛。
它被设在儿童福利机构门口,岛内有婴儿保温箱、延时报警装置、空调和儿童床等。
接收到婴儿后,延时报警装置会在5至10分钟后提醒福利院工作人员到岛内察看弃儿,尽快将婴儿转入医院救治或转入福利院安置。



2013年7月26日,民政部办公厅下发通知,要求各地根据实际情况开展婴儿安全岛试点工作。
然而弃婴岛同样面临着跟道禄一样的问题。
有人认为,弃婴是违法行为,设置专门机构,「鼓励了不负责任的人做不负责任的事」,甚至可能导致弃婴数量的增加,最终「弃婴岛」试行的结果也并不理想。



2015年《新京报》在回访报道中称:全国多地「弃婴岛」因超负荷运行,要么是关闭了,要么是暂停了。
在河南省兰考县城,还曾有位像道禄一样出名的护生人士——袁厉害。她从86年开始,20多年间累计收养了100多个孩子,因此被网友称为「爱心妈妈」。
然而2013年1月4日,她收养的小孩在住宅内玩火引发火灾,导致7人不幸丧生,瞬间引发无数争议。



河南兰考县民政局局长杨佩民接受采访时告诉记者「袁厉害没有能力没有条件收养弃婴,也没有相关手续,属于违法收养。」
孩子们很快都被移交临时安置点,统一安置。而袁厉害本人也饱受指责,被质疑曾「利用孩子们骗低保、拢财」,不断向政府部门「伸手」提条件等等。
我们只能无奈地承认,在政策和法律尚未完善的情况下,哪怕是出于善意的救援,也只能落下个勉强维持的结局。而像道禄这样的护生之路,究竟又还能走多远呢?





jjybzxw 2024-07-13 11:30
  道禄法师的故事是一个充满争议和挑战的现代传奇。作为一位出家人,他选择了与众不同的道路,投身于帮助那些意外怀孕、无力抚养孩子的女性和孩子们。他的行为虽然出于善意,但在法律和政策层面上并不被认可,这也让他面临着种种困难和挑战。

  在中国,佛教徒占总人口的比例不大,但佛教文化的影响却十分深远。道禄法师的行为反映出了佛教徒对于生命的尊重和慈悲为怀的精神。他坚持帮助这些女性和孩子们,尽管这意味着他必须面对社会的误解和非议。

  从道禄法师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社会对于未婚先孕、单亲家庭等问题的态度正在发生缓慢的变化。这些问题的复杂性意味着解决方案也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和时间。道禄法师的努力和牺牲,或许能够促进社会的关注和讨论,进而推动政策和法律的改进。

  然而,我们也要认识到,任何私人救助行为都无法替代政府和社会的正式支持系统。在中国,这样的支持系统正在逐步建立中,但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努力。

  道禄法师的故事是一个提醒,让我们思考如何更好地平衡法律、道德和社会责任,以及如何为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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