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地 |
2024-08-16 00:09 |
文博时空/文文博时空 作者 董译夫 文物摄影|杜广磊 制图|小谢 在人类文明的星空中,有几处格外璀璨,标记了人类历史上重大且独特的辉煌片段。其中,深藏于历史长卷中的青铜文明,宛如璀璨的星河,镌刻着“文明脉络”,讲述了“何以中国”。 在青铜时代漫长历史时期的不同发展阶段,社会政治制度的变革,人们思想观念的发展与审美艺术的改变,使青铜文明中的铜器形制、装饰花纹、器物组合与铭文嵌刻也相应呈现出不同的时代风貌,而这些阶段性的变化则为我们清晰勾勒出古代中国青铜艺术之美的精彩历程。 世界青铜文明进程 大约在公元前3000年末,中国进入了青铜时代;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中国迈入了青铜文明。中国青铜文明大致分为北方、中原、南方三个地区。其中北方地区在青铜器类别及铸造技术上与亚欧草原中西部没有本质区别,是亚欧草原青铜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南方地区是受中原青铜文明影响之后才进入青铜时代,属于中原青铜文明的次生类型。真正代表中国青铜文明发展的,是以容器为核心的中原青铜文明。 中国早期铜器发现地点分布图 纵观以中原青铜文明为代表的中国青铜文明2000年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以容器为核心的特征始终未曾改变。夏代至西周早期,青铜容器以爵、斝、觚、尊、卣、罍、觥、壶等酒器为主,形成了标识身份等级的爵觚制度,流行兽面纹、夔龙纹、凤鸟纹等传说类动物纹饰,罕见人物形象;西周中期至战国时期,青铜容器以鼎、鬲、簋、簠、敦、豆等食器为主,形成了秩序分明的鼎簋制度和编钟制度,流行窃曲纹、鳞纹、环带纹、蟠螭纹、蟠虺纹等抽象纹饰,偶见人物形象。由夏商时期的饕餮纹、兽面纹的“狞厉的美”,充满超脱尘世的神秘气氛和力量,到西周早期周公制礼,开创“敬天法祖”的礼乐先河,形成宗教、政权、族权三位一体的表征。 器以藏礼,物以载道,我国出土的青铜中有大宗的礼器,这是我国青铜不同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一个重要特征。“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但祭祀比战争还重要,因为打仗之前要占卜。青铜礼器是帝王与天地、祖先沟通的重要媒介。每当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时,便会手持青铜礼器,虔诚地向天地、祖先敬献,祈求国家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 三星堆青铜大立人(祭司)线描图 三星堆人的眼睛代表了什么,至今是未解之谜 同时,青铜器的组合形式还体现了礼制思想,商代盛行以一觚和一爵配对组合,套数越多就代表身份越高;西周盛行鼎和簋的组合,尤其盛行“列鼎”制度,天子是九鼎八簋,诸侯大夫逐次减少。 列鼎制度 青铜器逼真的体现了社会礼制与道德规范。何尊是第一个出现“中国”的青铜器,同时,也是第一个出现“德”字的器物。何尊之前的器物,无论青铜器还是甲骨文,“德”字都无心。在这之前,无论是表示得到还是表示道德,全部是无“心”,全是“得”。何尊之后的铭文,表示道德的有“心”,这意味着三千多年前德政的出现,对中国社会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何尊 《左传·文公十八年》中季文子说:“先君周公制礼作乐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事民。’” 周公旦出生于商朝末期,他亲身经历了商朝的衰败与覆灭。在他眼中,夏商服天命, 所以国祚历年甚久,商后来丧失天命,主要原因是“不敬厥德”(《尚书·召诰》),归根究底,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牢固的礼乐制度,整个王朝便会摇摇欲坠。“礼乐,德之则也。”(《左传》),周公云“则以观德”,可见“则”是德的外化表现与观评尺度,判断是否敬德、明德,均在于其是否守则。 何尊铭文中的“德”字 文物是历史的见证,青铜铭文更是文物中的“史记”。世界各地的古青铜器绝大部分都没有铸刻铭文,这与中国有大批铸刻铭文的青铜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青铜铭文是古代人们记录历史的重要手段,它们包含了祭祀典礼、征伐纪功、赏赐锡命、誓约训告、颂扬祖先等内容,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历史资料。如“利簋”记载了甲子日清晨武王伐纣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为商周断代提供重要历史证据;“曾侯乙编钟”铭文不仅标注了各钟的发音律调阶名,还清楚地表明了这些阶名与楚、周、齐、申等各国律调的对应关系,是非常重要的文献资料。深入研究青铜器上的铭文记载,我们能够揭开商周历史那层神秘的面纱,窥见那个时代的真实面貌。 曾侯乙编钟图 青铜器承载了大量先秦时代的礼仪与文化。在先秦典籍《诗经》中,青铜酒器见证过“兕觥其觩,旨酒思柔”的盛大宴饮,青铜兵器鼓舞过“王于兴师,修我矛戟”的铮铮士气,青铜乐器激起过“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的爱情涟漪…… 春秋 王子于戈 铜戈结构示意图 铜镞结构示意图 青铜与礼还演绎出了一段故事,《韩非子·说林》中记载了作假青铜器的事。齐国攻打鲁国,为索要一件名叫“谗鼎”的鼎。鲁国不敌齐国,败仗之后,将谗鼎送给齐国。但是,齐国使者看到鼎后说:“鼎是假的。”鲁国人回答说:“鼎是真的。”齐国使者说:“把鲁国的乐正子春找来, 请他鉴定,我们相信他的话。”鲁国国君把乐正子春找来,他以为乐正子春会帮助鲁国说话,可是乐正子春说:“为什么不把真的谗鼎送给齐国?”鲁君回答说:“我喜爱那件真谗鼎。”乐正子春说:“我也爱我的名誉和信用,我必须说真话。” 青铜器“复杂”的铸造技术反映了古代高超的工艺水平。德国汉学家雷德侯指出,中国人发明了包括青铜器铸造在内的“以标准化的零件组装物品的生产体系”。中国青铜容器主要使用复合范铸法(泥质的内模与外范相结合的方法)铸造而成,铸造难度更大,但也更具表现力,铸造的青铜器也更为精美。 除复合范铸法外,中国还掌握着失蜡法与焊接分铸法技术,而错金银、嵌铜及绿松石等新工艺的发展,也使得铜器装饰风格更加精细繁缛。青铜技术在中原地区的出现,恰好和广域王权国家在中国的出现具有共时性,模件化生产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商周社会组织严密,分工细致,青铜铸造技艺的高度发达。 “后母戊”重832.84千克,为目前已知中国古代最重的青铜器青铜方鼎,铸造所需的金属原料超过1000千克,其铜锡比例与《考工记》记载基本一致,当时如何铸造成功的,至今是未解之谜。 如今,青铜文明虽已陨落,但青铜器仍以庄重沉稳的姿态,诉说着远古的辉煌与荣耀。它们造型各异,有的大气磅礴,有的精致玲珑,但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它们的纹饰繁复而神秘,既有对自然的敬畏与模仿,又有人类智慧的独特创造,展现了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艺和无尽想象;它们见证了古代社会的变迁,承载着古人的信仰与情感。每一件青铜器都是一部历史的缩影,每一道纹路都记录着一段文明的轨迹。通过它们,我们可以穿越时空,感受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领略古代文明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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