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海拔3,000多米变幻地毫无征兆,诡异的云层堆积在悬崖上,隐约露出背后的雪山一角。冰冷的风从远处横贯而来,白色的杜鹃花却微丝不动。这里是天堂般的丽江,另一种鲜有游客见过的丽江。
远离喧嚣的古镇
跟日渐繁盛的大研古城(即丽江古城)相比,束河与白沙这两座临近的古镇尽管有一百个不及,但优势不言而喻:远离喧嚣。
老四方街大石桥旁的壹餐厅,在层层叠叠的束河古城里,算是年份最老的建筑,门口的苏格兰牧羊犬极通人性,会主动搭上左手以示有必要自拍。餐厅的主人是一对来自台湾和安徽的“丽漂”,把新风味改良云南菜做得风生水起。
我们无意间踩着发黑的石板上了二楼,这座300年古宅的制高点,拥有整个丽江唯一的一座阳台:盐帮们中的文艺青年,一点一滴从茶马古道上运来石板、桌椅、花卉和装饰物,最终把这里打造成隐藏于风景中的风景。
白沙古镇算是意外,我们开着车在被雪山、草场和拍婚纱照的情侣们围观的公路上狂奔,原本赶去看那幅有三百多年历史的“白沙壁画”,却鬼使神差一头扎进了隔壁的老街:很难想象这片破败的区域曾是纳西族在丽江坝的最初聚居地,大名鼎鼎木氏土司的发祥处。
二十多代土司与流官们的统治,开明昏庸、兴盛衰败,佛信喇嘛混杂其中,成就了历史的遗产。幸运的是,这里的商业气息小众而非主流,硕大的牌楼和四方街保存完好,它们安静地锁住了远处玉龙雪山日落前最曼妙的身姿。
“好好休息,放轻松”
送我们去老君山的和师傅是丽江本地人,两个多钟头的路上,天文地理畅谈过后,我牢牢记住了他的一句话:丽江人天性 爱自然,我们必须有一个小院子,吃饭喝酒,了却余生。
半途的石鼓镇有三样法宝最出名:一面明朝嘉靖二十七年(1548)丽江木氏土司刻制的鼓状石牌,长于河滩沙地中的西瓜,以及特色小吃“鸡豆凉粉”。不得不提的还有那座“长江第一湾”的国家地质标识:从青藏高原奔腾南下的金沙江,在南北走向的云岭、怒山、高黎贡山三大山脉的夹持之下,到了石鼓镇后因山崖阻挡便掉头急转东北而去,形成一个巨大的“V”形转弯,衍生出世之奇观。否则我们身前从面包车里鱼贯而出的法国游客,绝不会发出啧啧的惊叹。
在老君山国家地质公园,视线所及的高山丹霞地貌,是中国迄今为止发现面积最大、海拔最高的,古今冰川遗迹亿万年的交错后,碰撞出峡谷、盆地、断层崖、角峰、刃脊和刀削后的赤壁与石柱……
前往山顶格拉丹帐篷营地最便捷的通道只能依靠ATV,这种“技高人胆大”的设定本身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非凡体验。开车的小哥很年轻,肤色黝黑,带着一副不知度数的眼镜。只有在换挡的间歇,才露出一口白牙和转瞬即逝的诡异微笑。他的职责是不分昼夜雨晴,都得把客人毫发无伤地送到山顶。
1个钟头后,成片的绿色草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温暖的阳光扫清了冷冽的风。寥寥几顶帐篷天空开物般散落在山头,宛如一片与世隔绝的孤岛。私人管家马哥领着一众彝族小伙儿在大堂迎我们进来:“你们刚到,下午哪儿也别去,好好休息,放轻松。”
我睡在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别墅里
我飘着进了隔壁的帐篷餐厅,大厨康姐似乎能拿捏住每一位客人的口味,不咸不淡,不辣不过,一碗虫草土鸡汤,顷刻让我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翠绿的冷杉在窗外肆意舒展,雾气逐渐散开,远处云层绽放出淡紫色的光,草场、雪山、险峰、河谷、杜鹃花,一下子都清晰起来,这应该就是格拉丹一年中最好的时光!
我睡在了世界海拔最高的,一间带着柔软帐篷顶的豪华别墅里。左手是窗外渐起的玫瑰红,仅仅十分钟,它便愈发浓郁地渗入我的帐篷,让最后一天的朝霞永久地烙在我的记忆中。右手是整片设计精巧的房间,全景观落地窗、融入自然的原木色床铺和桌椅,以及随手可见的关于彝族和普米族起居文化的火塘元素。
9点不到,马哥亲自开着ATV带我们去“巡山”。在庞大的绿色草场和山谷中,这辆ATV像是只上蹿下跳的铁皮玩具。“可惜最近雨水太盛,要不然你们一定会看到蔓延绽放的杜鹃花!”马哥指着我们面前一望无际的灰绿色“地毯”,有些遗憾。
“平日里客人们大都携家带口的,孩子们喜欢跟我一起去看花海,采野菇,望雪山。他们比大人还高兴,能玩整个下午,怎么都不想走。”这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彝族汉子说起这些事儿来特别自豪,尽管他最远只去过省会昆明,却仿佛全世界都有他的朋友。
神奇的“三江并流”
抵达道路的尽头前,我们得穿过一片残垣断肢的原始森林——那是冷杉的“墓场”。盗伐者们终究没有放过这种自白垩纪就存在于地球上的古老植物,一辆废弃已久的卡车陷在路边的泥潭中,写满了人类贪婪的欲望。尽管如此,大自然依旧发挥着缓慢的修复能力,一些树苗开始盘根错节跃跃欲试,也许数百年后,这里又将参天蔽日。
“三江并流”的奇异景致在清晨的薄雾里泛着磷光,彼端的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是一个世界,此处的诺玛底大峡谷是另一个世界。只有在每年九十月天高云淡的日子里,玉龙雪山十三峰才会逐一出现,组成某个不被打扰的天堂。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上海来的姑娘,她好像受了很大的伤。每天我都带她来这里看雪山,在大山里,没有什么是可以隐瞒的。几天之后她就好了,她说特别谢谢我,一定会再回来。”
回程途中,我问马哥每天都在山里晃悠,到底腻不腻歪。他猛地停下车,顺势躺在半山腰的草甸上,以一种最自然最舒服的方式回复我:“我们这支彝族是解放后从大凉山出来的,听说这里适合生活。汉人和纳西人占了河边肥沃的平原和盆地,僳僳人在山脚下则林而居,只有我们彝族人喜欢窝在山上。没办法,我们天性 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