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有的晚辈爱抱怨，“老爹老妈就是念旧，啥格旧东西都舍不得扔，样样堆着，家里都成了杂货铺。”这，我看该听取。旮旯里用不上的杂物，或丢或卖或赠都可以，唯独收藏成癖开“杂货铺”不相宜。整洁，是居家舒适的要义。
自然，“念旧”也话分两头。倘是施之于人，非施之于物，则另当别论。你我迈入老境，读高适的“红颜怆为别，白发始相逢；唯余昔时泪，无复旧时容”，能不边读边动容，感喟不已？真的，老朋友怎能忘掉，我们走过激情岁月，或者曾经是同窗，还一起下过乡，再后来，或者又一起创业再上岗。倏忽之间，眉发尽染，垂垂老哉，纵然有的同城有的远离，却一样时在惦念中，形影常入梦。
于是不说凑巧街头邂逅会聊个没完，就是偶尔收到个邮件、短信，也爱不释手，絮絮叨叨，读之再三。儿孙辈听闻之下，切忌小嘴一撇“我看写得蛮‘菜鸟’，一点不刺激”。那是因为你没这段经历，无从感同身受。
最热闹的，当数校庆日、厂庆日、知青返乡寻根日，天南海北恁多老友终于一朝聚齐，嬉笑叙谈间，全然忘却年岁。兴奋之余升起一种观感：念旧情结，以人为本；弭平等级，不存交换；有友善之心，无功利之虑。须知这就摈弃了市侩俗气，跳出了“今之交乎人者，炎而附，寒而弃”（柳宗元语）的网罗，十分高洁，值得尊崇，是不 是？有研究者分析认为，念旧情结老而弥笃，常常隐含着心理防御机制，即随着生理上乃至生活里的烦难增多，老年人会用回忆旧时岁月和昔日友好来逃避并安慰现实。也许这解释通了一部分，却并非全部。事实是，你到今天愈益扩容的老来健、老来福人群里走走——他们身体棒着哩，日子滋润着哩，感受到的依然是浓浓的念旧情结。念旧，在这里不再是消极的叹气，而是积极的憧憬。它让老朋友携起手，在交流既往中沟通思想，相互鼓劲，乐观前行。
事物都含有两重性。一段欢快的晚年，需要念旧，同时也需要交新。“乐莫乐兮新相知”，屈原说过的嘛。持开放心态，扩大朋友圈，而且要注意将年轻人延请进来才好。请勿目中“有老无小”，甚至轻视青少年娃娃，摆什么“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的老资格。“有老”，当然好，但他经常携带来交流的可能只是既往知识，跟你我的知识库存具有同质性。倘陷于“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的陈套，非老莫交，交往单打一，岂不束缚了我们的视野？所以，还得“有小”。让我们爱抚小字辈，喜迎忘年交。一人一世界，每一位娃娃都会给你带来生动活泼的新时代信息，或曰异质知识。
合理的交往模式是兼容：老朋友多多，忘年交不少。
作者 司徒伟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