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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耳顺之年,原以为眼前的一切会是风轻云淡,碰到什么心中也是波澜不兴;不料前些日子遭遇了一件事,证明自己还是沧桑、不淡定。 那天到一家银行办张储蓄卡,由店堂服务生陪着,在自助办卡机上一步步操作,不料身份证放上去,屏幕上蓦地跳出一行字:“公民身份证号码不存在”。好一阵,我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服务生小姐拿起证件,重新操作,如是者三,仍然“不存在”!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我成了外星人,我瞪了她一眼,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差点要给她唱《龙的传人》。 她笑吟吟地问:“先生最近没加入其他国籍?”我告诉她:“今年跑了几个国家,走走逛逛欧美澳,日常还数上海好。” 服务小姐领我到柜台,她拿着我的身份证进去了。她会不会认定我手持假身份证,按动柜台下面的按钮报警?我在脑子里开始紧张地搜索、辨析:现在没有身份证的是哪些人?常识告诉我,没有户籍的只有黑户口,我生于斯长于斯,二代身份证揣了十多年了,何黑之有?现在伪造身份证的是哪些人?当然是犯罪嫌疑人,而我在职时光阴清白,退休了岁月静好,毫无作案动机。用了反证法和排除法,我心稍安。 窗口前出现一个主管,把我的身份证放到里面的一个终端上再核对,还是没有信息,是不是系统坏了?服务小姐在一旁猜测,她没有按报警按钮,而是捏一张自己的身份证放到终端上试着,最终证明,问题不在系统,还是在我的证件。 服务生没叫警察,我自己得找警察。从银行门出来,辗转走进派出所门。民警在电脑里查看了一下,一切正常啊,他狐疑地望着我,似乎我有点不正常。我张口就是“姗窈灵窈灵起……”,把18位身份证号码给他背了;意犹未尽,问他还要不要听180位圆周率“山顶一寺一壶酒”?见我脑子不含糊,他说对面正好是家工商银行,再去试一下。再去试一下,工商银行的智能终端比较含蓄,屏幕上跳出这样的字样:“您的证件联网审查不通过”。 警察循循善诱,“用这张身份证乘过飞机吗?”是的,一个多月前,我还用身份证飞过丽江。想想后怕,银行卡办不办尚有回旋余地,如果乘飞机通不过怎么办?还有,马路上、地铁里巡逻的,碰巧哪一天拦上我,“同志,请出示一下身份证”,然后……然后我会陷入团团围观者的汪洋大海之中吗? 最后还是旁听的一位警察告诉我,银行进行的公民信息联网核查,使用了人口信息库,而信息库数据更新维护,与实际人口数据变动有时间差,数据也并不完善,所以会造成“查无此据”。对此,可以用户口簿、护照、驾驶证等其他有效证件作为佐证,银行还是可以办继续卡的。 回家我上网百度了一下,果然,类似此事早在2010年就开始出现了。我们提倡以人为本,人性化管理,让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我不明白的是,在信息化时代,在已经谈论超光速的“量子纠缠”的时代,我的数据跑路速度何以如此之慢?我在2005年就拥有的二代身份证,难道磨磨蹭蹭的,至今还没有跑到信息库里? 由于银行里的遭遇,我变得有些不自信了。口袋里揣着身份证,心里老是惦记着卡片的成色,担心哪一天,在紧要关头,再来一次“不存在”。地铁站里,迎面来了巡逻的警察,过去都是若无其事擦肩而过;现在总是迎望着他,巴望他能叫住我,用手持终端查验一下我的身份证,因为我想知道,我的公民信息,究竟是否跑进数据库白名单了?
作者 肖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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