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我工作四十年,干了一辈子,没得过奖章。今年国庆节前夕,儿子获中华人民共和国70周年纪念章。羡慕之余,感慨万端。
三十年前,儿子和众多小孩一样贪玩。他学着电影里的模样,用手枪瞄准射击。我问他这是干什么?儿子指着地上的一排排空弹壳说,打坏人。我们把他交给熟悉的列车员。开始他还有点胆怯,哭鼻子抹眼泪。火车一开,他就兴奋起来,东张西望,问这问那,问个不停。回家后,他告诉我,去蚌埠看爷爷奶奶,火车过长江大桥,轰隆轰隆响。到南京看姑奶奶,火车钻山洞,车厢里一片黑。讲得大家都笑了。
儿子十几岁时,我去铁道部开会,带他去北京。给他一张地图,让他自己去颐和园玩,十几块钱的毛票他一天没用完。他还骑着舅公的自行车,打算从北京南站到十几里路外的丰台西站,吓了我一大跳。离京前,我绕道王府井买了一只全聚德烤鸭给他吃。夜车上,望着儿子睡在我的卧铺上,不时发出疲倦的鼾声,我在过道旁坐到天亮,忽然觉得儿子长大了。
二十年前,儿子初中毕业,面临择校。起初我们没想过报考警校,家里也没有人干公安,但儿子还是选择了从警。从基层干起,一步一个脚印。完成了大专、本科学业,入党提干,立功受奖。
读中专的时候,每个星期天,我们一家三口早早吃过晚饭,我和妻一起送儿子到中山北路乘车去浦东。有一次我心血来潮,想用燃油助动车送他去北站乘51路,不料,助动车半路熄火,急得我满头大汗。儿子懂事地背起书包,快步紧走,步行到北站。我心里懊恼极了 ,担心他赶不上过江的轮渡 。那时没有手机,我和他一周后才能见面。警校四年,儿子全勤,无迟到记录。
十年前,我生了大病,胃切掉了五分之四。手术后醒来,我望到妻子和儿子守候在病床前,心里一阵温暖,忘记了疼痛。那会,上海开世博会,为了确保平安,全市警察 都放弃双休日。我对儿子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家事小,国事大,工作永远要放在第一位。后来,儿子有了二宝。我每天把妻烧好的菜送到他家。有一次,我打碎了油瓶,油洒了一地。我想,现在食用油不稀罕,准备拿扫把去扫,儿子拦住了我。只见他先从油里捡出大的玻璃片,放进一个塑料袋。然后用一张张纸巾铺在地砖上吸油。再用镊子夹起一块块米粒大小的碎片。末了,不忘把鞋底翻过来擦干净。儿子认真、沉稳、成熟,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家打翻油杯的情景。母亲随手从棉袄袖口破了的一角拽了一点棉花,醮吸地上带有泥土的残油,再用纱布一滤。最后,把沾油的手指在嘴边一舔。说,那些还能用,或许还有半盅。彼时副食品供应困难,每人每月只有四两食用油。偶尔菜里飘有油花,记忆中是年的味道。
我习惯临走时把儿子家当天的垃圾带下楼。那天的垃圾袋外面粘了一张A4纸,上面画了一只眼睛,写有“小心”二字。
作者 王裕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