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开篇不写贾府而先写甄士隐,是多重艺术考量与主旨表达的综合结果,主要原因如下:
1. 「真事隐去」的隐喻,掩人耳目
甄士隐的名字谐音「真事隐」,作者开篇即借此暗示:书中看似虚构的「贾雨村言」(假语存)背后,隐藏着真实的人生经历与家族兴衰。这种写法既是为了躲避清代文字狱等不必要的麻烦,也是通过「真」与「假」的辩证(如太虚幻境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模糊现实与虚构的边界,让读者在「假语」中品味「真意」。
2. 以小见大,映射贾府兴衰
甄士隐作为江南乡宦,其家族的「小荣枯」(从「神仙一流人品」的望族,到女儿被拐、家宅失火、投亲遭欺,最终出家),实则是贾府「大荣枯」的缩影。作者通过甄家的败落,提前为贾府的命运埋下伏笔——甄士隐出家对应宝玉的最终结局,封氏守寡暗示宝钗的未来,这种「从小至大」的章法(如脂批所言「不出荣府大族,先写乡宦小家」),让读者从微小的家族悲剧中,预感到贾府「食尽鸟亡」的必然结局。
3. 引出全书主旨,点明「富贵如梦」
甄士隐对《好了歌》的注解(「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直接点出全书的核心主题:富贵荣华终是一场空。这种「先立主旨」的写法,避免了将主题隐藏在后续情节中,而是通过甄士隐的顿悟,提前为读者注入「悲剧意识」,让贾府的繁华更显虚幻,败落更令人唏嘘。
4. 作为贯穿全文的线索,连接情节
甄士隐是全书的「引线人物」:他梦中见到太虚幻境与通灵宝玉,引出宝黛的「还泪」前缘;他资助贾雨村,为后续贾雨村攀附贾府、判案等情节埋下伏笔;他的出家与后续宝玉的出家形成呼应。这种「草蛇灰线」的手法,让甄士隐的故事与贾府的情节紧密相连,使全书结构浑然一体。
5. 避免俗套,曲径通幽的艺术手法
《红楼梦》未采用通俗小说「直奔主题」的写法,而是从甄士隐这个「小乡宦」入手,如同大观园入口的假山遮挡,采用「曲径通幽」的章法。这种写法既避免了直接写贾府的单调,也让读者在「小事件」中逐渐走进「大故事」,更符合《红楼梦》「细节中见深意」的艺术风格。
综上,甄士隐的存在不仅是「真事隐去」的隐喻,更是贾府兴衰的缩影、全书主旨的载体,以及情节推进的线索。作者通过这一人物,将「小」与「大」、「真」与「假」、「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起,成就了《红楼梦》「开篇即巅峰」的艺术高度。